香案下,胡秀儿听着禁卫军走远的脚步声,松了口气。
忍不住想抬起袖子擦一下额头上,不知是被闷的,还是被顾清晏抱着捂出来的汗。
可她刚抬手,顾清晏摁在她后颈的手就突然发力,紧接着,唇就被咬上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胡秀儿觉得自己的感官几乎都麻痹了,顾清晏才松开手。
两人谁都没有动,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让本就逼仄的空间更添了几分燥热。
顾清晏用额头抵着胡秀儿的额头,似乎在解释,又似在替自己找借口,
“花间月的药性还没过去。”
胡秀儿捏着顾清晏手臂的五指不由紧了几分,忍不住想骂人。
这么阴损的药是哪个龟孙子配出来的?
千万别被她查到,要是被她查到,她一定要把那个龟孙子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外面没有动静了,禁卫军好像撤走了,但胡秀儿和顾清晏谁也不敢贸然出去,只能稍微挪动身体,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一声轻响,佛堂的门又被打开了。
透过香案下端的缝隙,胡秀儿和顾清晏看到了一双绣着五爪金龙的靴子。
这是?
皇上!
皇上竟然进了佛堂,那站在皇上旁边穿着深褐色绣鞋的女人,莫非是皇后?
胡秀儿和顾清晏对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朱弘懿走到供桌前,拿起佛像下方摆放的灵位,看了看,放下,转身看向自己的结发妻子赵元娘。
自从那个孽子死后,他就没再好好看过元娘了。
今日仔细一打量,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瘦了,老了,颧骨凸起,看着有些刻薄。
跟记忆中那个永远温婉柔顺的女子,相差太多。
也许,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以前只是装的好,没被他发现罢了。
不过也没关系,原配发妻,百年之后终究还是要合葬在一起的。
既然装了,那就装一辈子吧。
朱弘懿收回目光,神情冷漠,语气平淡,
“今日之事,朕就不同你计较了,你毕竟是朕的发妻,是大夏的皇后。
该有的体面,朕都会给你,但你也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切莫再做这种糊涂事了。”
赵元娘看着朱弘懿,眼中满是嘲讽,语气却依然恭敬,
“臣妾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不知皇上口中的糊涂事指的是什么?”
朱弘懿见赵元娘都这般了,还要跟他装腔作势,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你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本应掌管后宫,替朕分忧。
可后宫近日频频出事,怀有龙嗣的嫔妃死的死伤的伤,你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蒙混过关不成?”
赵元娘笑了起来,笑容灿烂,语气欢快,
“原来皇上指的是这些事,那确实跟臣妾无关啊。
她们自从有了身孕,一应吃喝用度,不都是皇上派人管着。
甚至连她们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皇上亲自安排的,不是吗?
臣妾一直闭门不出,待在自己宫里养病,她们既没有探望过臣妾,更没有过来请安过。
臣妾都见不到她们,她们出事,跟臣妾何干?”
朱弘懿大怒,沉声喝道:
“你是皇后!”
赵元娘毫不客气,立刻回道:
“臣妾知道自己是皇后,可皇上知道吗?
皇上口口声声说臣妾是六宫之主,是一国之母,该有的体面都会给,那今日为何突然带人过来搜宫?
后宫嫔妃出事,皇上无凭无据就怀疑臣妾,不给臣妾自证清白的机会,就直接带人过来。
这难道就是皇上给臣妾的体面?
这难道就是皇上对结发妻子的信任?”
朱弘懿看着面上没有丝毫惭愧,反倒理直气壮跟自己争辩的赵元娘,勃然大怒,
“你,放肆!”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九五之尊的威压彻底释放,连蹲在香案下的顾清晏和胡秀儿都感到了压力,屋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赵元娘却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更加斗志昂扬,直视着朱弘懿,沉声道:
“臣妾确实放肆,身为人妻,违抗丈夫;身为人臣,忤逆君王,实在是罪该万死。
皇上不如把禁卫军再叫进来,把臣妾拿下,交给大理寺,送到宗人府,该打打该杀杀。
只是,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是万万不会认的。
这么多年,皇上身边有过多少人,宫中生下过多少孩子,臣妾何曾嫉妒过?何曾容不下谁过?
远的不说,且说我宫里的秋容,现在不也怀着身孕,好端端养胎着么?
皇上若是非要指责臣妾善妒,非要把素心和赵贵人的事扣在臣妾头上,臣妾一千个一万个不服!”
说完,赵元娘跪了下去,取下发钗,解开发髻,深深叩拜下去。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若是执意惩处,那臣妾赵氏元娘也甘心领罪。”
朱弘懿像是被人硬生生卡住了脖子,气的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话。
赵元娘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
无声的较量,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在佛堂内厮杀。
胡秀儿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几乎忘了呼吸。
顾清晏抿紧了唇,皇上和皇后的关系,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差,几乎就跟撕破脸差不多了。
可是,为什么?
如果是因为朱承志的死,那为何不在他死后直接反目?为何还要继续假扮恩爱夫妻这么久?
如果不是因为朱承志的死,那他俩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结?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