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盘腿团坐在蒲团上,穿着一身青灰色道袍,戴着道冠。
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灰,脸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非常瘦。
瘦的像一副骷髅架子一般,宽大的道袍与其说是穿在身上,不如说是挂在身上。
从侧面看,薄薄的一片,风一吹,就要把他给吹走了似的。
但他眼睛很亮,精神头很饱满,尤其在看向顾清晏的时候,眼中满是自豪和慈爱。
让胡秀儿莫名鼻子泛酸,有种他一直在这里,默默等待的感觉。
“你们都能平安回来,真是再好不过。”
顾勇志开口了,声音还是很低沉喑哑,但比之前稍稍有了点力气。
可能是因为高兴,语气欢快,才不显得那么虚弱。
胡秀儿有些难过,她学医时间虽不长,但也看得出来,国公爷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见顾勇志朝自己看过来,胡秀儿忙收起难过,努力挤出笑容来。
“好孩子,多谢你了,把阿晏平安带了回来。”
顾勇志非常慈祥亲切的话,让胡秀儿有些绷不住,眼眶泛酸起来。
顾清晏却极其煞风景的来了句,
“大伯父,你今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语气太正经,太冷漠,胡秀儿眼睁睁看着顾勇志脸色僵了下,没忍住,瞪了顾清晏一眼。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大伯快不行了吗?
顾清晏没看胡秀儿,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勇志。
顾勇志叹了口气,
“今日是你娘的忌日,我本以为你应该记得的。”
胡秀儿的心一紧,却见顾清晏依旧面无表情道: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去祭拜她。”
“她毕竟是你娘啊,阿晏,她也是没有办法。”
顾勇志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清晏似乎有所触动,抿了抿唇,有些艰涩问道:
“你叫我过来,就是想让我过去祭拜?”
“我是想让你陪我一起过去,我也该去看看她了。”
顾勇志似乎在给顾清晏找台阶下,把话说的很体贴,听得胡秀儿倍感无奈。
顾清晏都多大了,国公爷还只当是哄小孩呢。
可顾清晏就吃这套,刚才还梗着脖子不肯去呢,这会儿就软和了下来,
“那,行吧,我带你过去。”
说完,才扭头对胡秀儿道:
“我家陵园就在院后山里,我带大伯父去去就回,你在这边等一下。”
胡秀儿刚要点头,就听顾勇志道:
“让她也一起过去吧,皇上已经给你俩赐了婚,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也该让你娘见一见。”
胡秀儿有点慌,她还没做好以一个媳妇的身份去见未来婆婆的准备,哪怕只是对方的墓碑。
她只以户主的身份,带自己男人去上过坟,根本不知道做人儿媳的规矩。
还不等胡秀儿慌乱起来,顾清晏就直接拒绝了,
“不了,就咱们两个吧,现在就走吗?”
顾勇志没再坚持,示意顾清晏把他抱上木轮车,推着走了出去。
不大也不算小的道观里就剩下了胡秀儿一个人,她左看看右看看,拉过一个蒲团坐了下来。
石室中很安静,她心里却很乱。
关于顾清晏他娘安乐公主的事,胡秀儿知道的不多,大都是顾清晏告诉她的,还有一些是从周非白和国公爷口中听来的。
综合起来,大概就是个非常貌美非常痴情,非常决绝的女子。
虽然胡秀儿并不认可她保护顾清晏的方式,但也对这样一个貌美痴情女子,短暂的一生感到惋惜。
对于顾清晏依然不愿意祭拜亲娘这件事,她能理解。
毕竟被伤害的不是她,被用那种方式保护的也不是她,她没有理由非要让顾清晏大度,非要让他原谅。
可从国公爷以前透露的只字片语中,胡秀儿觉得他并不怎么看重这个弟妹,却偏偏把她的忌日记得这么清楚。
还在身体这么不好的情况下,坚持要带顾清晏过去祭拜,让胡秀儿感觉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顾清晏的反应,在胡秀儿的印象中,顾清晏对这位大伯算不得多么亲近,但还是很敬重的。
可这次回来后,胡秀儿发现顾清晏不仅是对国公爷漠不关心,甚至对整个国公府都不在意了。
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胡秀儿拧眉苦思,这一路她跟顾清晏几乎形影不离,他在她跟前从没表现出任何异常,除了更粘人,爱逗弄人,脸皮厚了之外,好像没什么不同。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时候发生的?
胡秀儿想不出来,烦的直挠头,一不小心就把
发髻给弄歪了,把顾清晏亲手给她雕刻的木簪子给弄掉了下来。
她忙俯下身子去捡,捡起的瞬间,无意中看到供桌下面有亮光闪过。
那亮光不是金灿灿的,而是泛着白,有点冷,像——
兵刃被光照上,反射出的光芒!
胡秀儿的心猛地一颤,立刻将整个身子趴下,朝亮光发出的地方看去。
供桌后面供奉的是三清祖师,从她这个角度看,应该看到的是神像底座。
可是在黑漆漆的底座中间,胡秀儿却赫然看到了一个机关洞。
洞中那被烛光照射,而反射出亮光的东西,分明就是长弓弩箭!
这种长弓弩箭说是箭,其实更像是细一点的枪,往往是用在床弩上。
后经机关术士改装,做成了可以组装成袖箭一样的桶状机关上,只要轻轻触碰,就能瞬间射出数支长弓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