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挂念顾清晏听错了,还是那个攀在树上的人真的是顾清晏,她扭头问罗九。
罗九什么也没听到,离的太远了,足有二十几丈,天还没大亮,水雾弥漫,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岸上的那几个是人,因为会动。
至于水里挂在树上的那个,可能是个人,也可能不是,因为看上去实在太像一块破了的黑布。
胡秀儿试图凑近些看看清楚,脚下一滑,险些跌入水中。
罗九忙一把拽住她,“夫人小心,这些石头都被水冲松散了,容易塌陷。”
胡秀儿看到散落的石块,灵机一动,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朝那人身边砸了过去。
她力气大,准头好,石头精准无误地落在了那人身侧,溅起高高的水花,扑打在那人身上。
可那人还是一动也不动,胡秀儿只得捡起一个小一点的石头,往他身上砸,同时用尽全力大喊,
“顾清晏,顾清晏,顾清晏.........”
罗九吓了一大跳,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使劲盯着看。
那个挂在树上一动不动,看着像人,又像黑布条的东西,是小侯爷?!
不会吧,小侯爷怎么会在河谷?
丁卯呢?
那个狗东西怎么不知道护着点主子,怎么能让主子弄成这样?!
罗九又气又急,忍不住想跳河游过去时,顾清晏动了。
顾清晏努力睁开眼睛,看向河对岸。
他后背中了一箭,右胳膊中了一刀,腿上还有之前的旧伤,又被一个洪浪直接拍进水里。
被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撞了一通,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攀上的这棵树,怎么被冲到的这里。
他只觉得现在浑身疼的厉害,尤其是攀在树上的左手,好像麻木的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好累,恨不得立刻睡死过去。
可胡秀儿在喊他,他从没听过她用这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他。
听的顾清晏的心都忍不住哆嗦,他咬紧牙关,手臂用力,往上爬了些许,将下半身从水里拖了出来,靠在树上。
树枝扎的他受伤的后背生疼,这种时候反倒让他更清醒。
顾清晏看着河对岸,那个上半身几乎都快悬空了,还一声接一声不停喊他名字的人,苍白的脸上不由浮现出笑容!
哪怕看不清她的脸,哪怕声音也听得不很真切,可她那高高扬起的发尾,单薄却曲线玲珑的身姿,是他在脑海中描摹了无数遍的模样。
胡秀儿,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真的来了,就在河对岸!
顾清晏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力气,猛地一用力,爬上了大树,他举起手,想回应一下胡秀儿,想让她知道他没事,他还活着。
可脚下突然一晃,不知从哪儿冲过来的大石头,撞上了他脚下的树。
卡在拐角处的树枝咔嚓一声断裂,大树被水流冲着就要往下去。
眼看顾清晏就要从大树上摔倒,再度掉进洪水中,一个绳套嗖的一下套住了顾清晏举起的那只手,将他拖住了。
看到顾清晏被岸上那几个人救起,胡秀儿不由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无力地坐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刚刚吓死她了,顾清晏差点就跟梦中一样,当着她的面,被洪水给卷走了。
罗九也吓的够呛,要不是夫人想办法弄醒了小侯爷,要不是丁卯及时甩出了绳套,要不是小侯爷正好举起了手,要不是这会儿水流的速度没那么快........
要不是上天庇佑,一切都恰到好处,小侯爷就没命了。
真是万幸啊!
罗九搀扶起胡秀儿,高兴道:
“夫人,咱们快过去看看小侯爷吧,小侯爷看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胡秀儿手脚还软的厉害,她真的差点被吓死,现在心还怦怦跳的厉害。
她根本就没听清罗九说了什么,脑袋像是被扣在了罩子里,耳朵嗡嗡,听什么都觉得隔着一层,
“你说什么?”
罗九凑近些,大点声道:
“我说,咱们快过去找小侯爷吧。”
胡秀儿愣住,过去找顾清晏?
现在是去找他的时候吗?
被人知道她私自来了这儿,会不会不太好?
见了他要说什么做什么?
她万一没忍住当众掉眼泪,会不会很丢脸?
胡秀儿的脑子很乱,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听罗九突然高声喊道:
“张强,我们在这儿!”
张强带着几个人,急忙飞奔过来。
不待罗九告诉他有关小侯爷的消息,张强就先急声道:
“夫人,粮仓那边出事了,负责调运粮草的粮仓主事意外坠马死了,程侍郎传信给各处驿站,让夫人您快回去。”
胡秀儿脸色很是难看,这种紧要关头,粮仓主事突然从马上掉下来摔死了,
怎么看都有问题。
程侍郎这么急着召她回去,是有要紧事要同她商量,还是怕她在外面出事?
无论如何,她得抓紧时间赶回去才行!
胡秀儿看了眼河对岸,顾清晏被人扶了起来,没离开,反倒还往河边走。
他好像看见她了,他想冲她招手,却没抬起来。
胡秀儿的心一下子酸涩的不行了,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顾清晏那么臭美好面子的人,何曾这么狼狈过?
张强见胡秀儿不说话,痴痴地盯着河对岸,不知在看什么,忍不住小声问道,
“夫人,咱们何时启程返回?”
“催什么催?粮仓主事死了,咱们夫人回去了又能怎么着?
小侯爷还在对岸呢,你就让夫人过去看一眼,跟小侯爷说几句话,能耽搁多少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