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宋瑜对继续坚守没什么信心,要不是他们送来了粮草,并州府根本撑不到现在。
原先主管军需的周丰年,真是个大蛀虫,实际的军需储备,跟账本完全对不上。
黎知府以前根本无法插手军务,就算隐约知道军需有问题,也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
并州府的实际军需储备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箭矢,缺口太大。
别说接下来多少天,就连明天,要是跟今天一样的用量,都难以支撑。
宋瑜忍不住问胡秀儿,
“如果,我是说如果,并州府守不住,你真打算把命搭上?”
胡秀儿抬眼,看向宋瑜,
“怎么,你怕了?”
宋瑜立刻否认,
“我怕什么?我才不怕!”
“不怕你问什么?”胡秀儿又咬了口白玉糕,含糊道:
“其实你主动要留下来,我挺惊讶的,你这么惜命的人,居然愿意冒这种险,为什么?”
宋瑜愣住,为什么?
为了胡秀儿?
为了自己的前程?
好像都有,又都不全是。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蛮夷一定会败,并州府从未被攻破吧。
他上辈子从未听说过并州府被蛮夷攻破,只知道西北的战事反反复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赢的还是大夏。
所以他才决定留下来,不想被胡秀儿看扁,也想顺便蹭点功劳。
只是没想到,真正的战场会这么残酷,这么危险。
扭头看向那边还在熊熊燃烧的尸堆,那里面除了敌人的尸体,还有很多护送了他们一路的通州府官兵。
那些人每次见了他,都会笑着行礼,露宿荒野时打到了猎物,会主动跟他分享。
他能叫得上名字,或叫不上名字的官兵,就这么被一把火烧没了,永远留在了远离家乡的边塞。
宋瑜喃喃道:
“胡秀儿,死在这儿,他们会变成孤魂野鬼吗?”
胡秀儿看了眼火堆,十分肯定道:
“不会,等打退蛮夷,我会让人给他们立功德碑。
在石碑上刻下他们的名字,写下他们的功绩,让后人世世代代祭拜他们。
只要有名有姓,有人祭拜,就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宋瑜看了眼胡秀儿,
“你能记住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当然不能,”
胡秀儿跟看傻子一样,无语道:
“可通州府那边肯定有人员名单,等打完仗了一对照,去掉活着的,不就知道了?”
宋瑜........
他一时竟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被鄙视了,好丢脸。
宋瑜轻咳了声,打算替自己找回场子,跟胡秀儿说说军需的事。
她是这一仗的指挥,她得知道自己手里还有多少底牌,军需不足,早做打算。
实在不行,尽早撤退,也未尝不是折中之法。
“那个,我今天过来,其实是要跟你说一下军需的事........”
宋瑜刚把军需不足的事说出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喧嚣,还夹杂着欢呼声。
扭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挑头戴帷帽的女子,带着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挑着担子,给守城官兵送东西来了。
他们那担子里装的可不是他带来的干粮和水,而是烧鸡、卤鸭、肉包子,甚至还有两大桶并州府本地人夏日爱喝的酸浆汤。
官兵们都围了上去,有人欢呼,有人赞叹,都在感慨钱庄大小姐的热心慷慨,比他送东西时可热闹多了。
并州府哪个钱庄的大小姐,居然大晚上一个人带着家丁跑到这儿来?
她家里男人都死绝了吗?
宋瑜正暗自腹诽,却见那位大小姐直直朝他们这儿走了过来,而胡秀儿居然还笑了起来。
所以,她们认识?
胡秀儿什么时候在并州府都有人脉了?
宋瑜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位大小姐,离近了看,更觉得这位小姐个子高的吓人。
甚至可能比他都要高一点,肩膀也过于宽厚了些,要不是腰还算细,看着真有点像男人。
周非白走到胡秀儿身旁,撩开帷帽,冲她努了努嘴,瞥了眼宋瑜那边。
胡秀儿看着周非白那张涂脂抹粉后,格外美艳的脸,强忍住笑,对宋瑜道:
“我跟周,周小姐想单独聊一会儿,你有事先去忙吧。”
宋瑜愣住,看了看周小姐,又看了看胡秀儿,觉得这俩人在一块儿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但也说不清哪儿别扭,人家同为女子,想单独聊一会儿,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一个大男人,确实不该再逗留。
宋瑜便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宋瑜刚一走远,周非白就直接撩开帷帽,蹲在了胡秀儿
身边,拿手帕擦着汗,抱怨道:
“我现在出门真不方便,还得戴个帷帽,一路走来,热死我了。”
胡秀儿听着他粗哑的男人声音,嘴角抽了抽。
不开口,美艳大美人。
一开口,还是毒哑算了。
“说吧,有什么事?你不会过来只为了送吃的吧?”
胡秀儿直接开口问了。
周非白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咱们现在都是为皇上效力的人,你能不能别把我想的那么坏?”
胡秀儿很是受不了,可能是扮女人久了,周非白瞪人的时候很有几分娇嗔的意味。
但说话的声音一听就是个男人,跟脸实在不匹配的很,让她的眼睛和耳朵都觉得难受。
胡秀儿闭上眼睛,不耐烦道: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累得很,没空陪你废话。”
周非白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