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三把竹剑,把一把甩上天空,居然像模像样地玩起了抛接杂技。
“停下!”真田被惊得大喊起来。
“不会失手的,你看,还能这样哦。”未来像柔软杂技演员一样将腿反折贴到了背后,脚心朝上,轻松地接住了一把落下来的竹剑。
纵然又惊又怒,真田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觉得很厉害。
未来把竹剑收起来放回原地:“剑道真无趣,这样玩都比挥动它有趣得多。”
“不许侮辱剑道!” 真田怒道,“你这种半吊子的人没有资格进道场!”
未来收起了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哼,剑道算什么,都是妈妈硬是要叫我来的。只要是运动,我玩什么都能玩得很好。因为我是天·才·哦。”随手她抽出一把剑,以利落而凌厉的姿态连挥三招,把真田惊得目瞪口呆。
未来扶着剑,以与刚才乖巧的模样判若两人的乖张姿态道:“今天你一直盯着我看,对我很不服气的样子。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道场爷爷的孙子呢。我到哪里都是老大,从今以后,我也会是这个道场的老大。你别想赢过我,准备当我的手下败将吧。”
真田生平第一次尝到一口凌霄血堵在喉咙口的感觉。
不能输,死也不会输给这个嚣张的小女孩!
接下来的一周,未来隔天便会出现在道场。她的表现很好,基础的挥剑总是超额完成,偶尔对前辈的招式模仿也令人惊艳。她飞速的进步引得道场中的前辈与真田爷爷都对她侧目不已。有一次他偶尔听到他尊敬的师兄在与另一个师兄说,他们这个年幼的后辈真是天赋卓群,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
只有真田知道,她最初到这个道场来的时候,就已经挥得很好了。现在不过正假装进步引得大人表扬她……当然,她也确实又进步了不少,架势稳了很多,就像已学了好几年。
心里焦急的真田卯足了一口气,拼了命地练习。
在那个周末,真田爷爷在晚饭后把他叫进房间,告诉他叶月想看一看未来的练习成果。他们商量后,决定在明天举行一场指导性质的比赛。负责指导未来的人,选为与未来差不多年龄但剑道经验已有3年的真田。
“太快了!”真田忍不住说,“她才学了一周!”
“叶月说以前在家也和九十九进行过指导比赛,不用担心她的经验不足。”
“可是……”
“你在恐惧一个锋芒毕露的后辈?”
真田攥紧了小拳头:“不是!”
“有一些人天生具有极端的才能,被赞誉为天才。同时他们也被称为绝望,会逐渐夺走他人心中的自信与尊严。”
真田深有感触地低下了头。
“但要记得,没有不能战胜的对手,只有不能战胜的自己。”真田爷爷严厉地训诫,“弦一郎,不焦不惧,不许输。”
“是!”
相比真田的郑重其事,未来显得相当散漫。在比赛之日,她甚至牵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一同来了道场:“我特意带我最好的朋友来,让他瞧瞧我打败你的英姿。”
真田冷静地回答:“那就错了,他是来见证你的失败。”
“哼嘞。”
当两人都站到赛场上时,未来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浮躁姿态,而真田却心静止水不骄不躁。
再具有才能又如何,她不过是个接触剑道的实际时间不超过一周的菜鸟。也许她的身体素质很好,也很擅长模仿他人的动作,但她根本没有不分寒暑常年握剑的经验,也没有像他那样耳濡目染在周围都是剑道高手的环境中。
她赢不了。他绝不会输给对她的忌惮。
抱着这样信念的真田在开战后展开了气势异常的攻势。未来被他的气势压倒,在险些被他迎面击中后,似乎产生了怯意,本来还有模有样的动作变得慌乱。
她越慌乱他越是镇定。在紧咬不放,连续刺出三剑后,真田终於找到机会击中她的侧肩。
得分的判断声响起。
“好痛呢!”未来发出了恼怒的叫声,毫无章法地朝他挥剑试图报覆。真田一一挡开,挥剑扫她下盘,想要摔她一跤阻止她的发飙。
她无声落地后,双脚齐蹬,跃起半米高,朝他扑来。
这是什么犯规的动作!这还是剑道吗!她以为现在在忍者乱斗吗!
“哈啊!”未来把剑高举过头,以开山辟地之势自空中用力地劈斩而下。过度震惊的真田匆忙后退,脚步被裤腿纠缠,立刻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
她手里的孩童训练用竹剑砸在他跟前的地板上,顷刻令地板发出了可怕的撕裂声。
她居然用那把几乎没什么杀伤力的竹剑,把坚硬的地板击穿了!
真田不敢想象如果刚才那一击落在他身上,他还能活着吗?!
在极度的惊惧中,他冷汗淋漓地看着她刷地一下拔出那把陷进地板的竹剑,气势汹汹地大喊着‘受死吧,坏蛋’朝他冲来。
脑中一片空白的真
田没来得及等已经进场阻止的大人,他连滚带爬地爬起来,连自己的剑都丢掉了,拼命地逃出道场。
他被人找到的时候,正脸色苍白地躲在水池边。他怕未来追来,他更怕自己的丑态会让爷爷震怒。家里人让他赶紧收拾仪表,去见爷爷。他红了眼圈,瑟瑟发抖地前去拜见。
真田爷爷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在震怒,他只是告诉他:“九十九就要被叶月带走了,之后也不会再来道场,说是再也不会让九十九学习剑道。”
真田一震:“这……”他的脸涨得通红,“不行……”满腔的恐惧与愤怒都化作了自责。他明明知道她是新手,若是他刚才让她一下,没有下重手把她打痛,也许她也不会那么生气地发飙。
她明明是那样有才华的,怎么可以因为闯了一个也不算很严重的祸就被迫放弃了剑道!
真田霍地站起来:“失礼了,爷爷!我马上回来接受处罚!”
他也顾不得不许奔跑的戒律,跑过了道场,终於在门前发现了正牵着手要离开的叶月丶未来和那个未来的朋友。
“等一等,九十九未来!”
未来扭头看向他。
真田努力咽下喘气:“不许逃!”
未来哼了一声:“逃走的分明是你这个胆小鬼。”
真田怒道:“刚才的事明明就是你的错!”
“我知道了啦。反正以后我不学剑道了,满意了吧。”
“不行!”
“你想怎么样啊?”
“不许不学!你今天让我出了那么大的丑,还说我是胆小鬼,我一定要彻底打败你为我正名!”真田脸红脖子粗地说,“明年还在这个道场,我和你再比!”
未来干脆地拒绝:“才不要。”
“那么后年!”
“不要不要不要。”
“不管过多久,我等到你来为止!”
未来瞪着他:“真是不服输的家夥。明年我一定用剑道打败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然后,为了这个约定,真田等到了今日。
期间他也不是没想过要主动联系她,但每次想向爷爷问她的联络方式,都出於难以启齿的羞愧而放弃了。
难道能告诉爷爷,如今已经是立海大网球部‘皇帝’的他至今还在为幼时的那句胆小鬼而愤怒不甘,自卑阴暗,一心想向一个至今都不知道是否还在练剑的少女讨回他的仇恨。
如果不能打败九十九未来,他也许永远也无法挣脱阴影的束缚。
可想而知,当他知晓九十九未来是他的下级生时,心中的波澜汹涌。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动摇,就连去确认一下那人是否是本人都做不到。
直到九十九未来因为仁王的谎言而来到了他的面前。
时间改变了很多。印象中嚣张跋扈的九十九未来居然变成了一个会怕他的普通少女。听说她在学校里表现得很普通,她同学对她的评价是亲和力强比较谦虚。至於体育成绩,只能算中上,在弓道部也没有赢过比赛。
谁也不知道她曾经是那样恃才傲物的极端型天才。
真田一度认为她过早显露的身体天赋已经随着成长而消失殆尽了。
直到她在举手摸高如此简单的比赛中,以惊人差距,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她没变。不管为了什么她隐藏了自己,她仍是那个随时可以用自己天赋的才能让周围人震撼后自卑的天才。
宿敌,九十九未来。
听到门被移开的声音,沈浸在回忆中的真田睁开了眼睛。
前来赴约的九十九未来,逆着光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十九个未来(修)
2009年5月12日,下午17:00。
未来拉开剑道部的移门,只见空无一人的剑道部内,真田正气势磅礴地对着门跪坐着,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你来了。”他低沈地说,“九十九。”
“嗯。”未来没有进门的意思,就站在门边说,“我今天想了一天,要不要来赴前辈的约,为此还去咨询了和前辈同社团三年的仁王前辈。仁王前辈对我说,真田前辈认定的事,不达到目的是不会放弃的。我即使逃避也没用,还会让前辈误以为我没有把前辈的战意放在心上。”未来鞠躬道,“很抱歉我想不起与前辈结了什么仇恨,但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时犯的错了。请前辈看在我们的同校之谊上放过我,别对我使用暴力。”
真田一口血气上涌,声音都气得变调了:“不要血口喷人,我对你使用暴力了吗!”
未来多少有点委屈:“听说前辈是剑道道场的继承人,技艺自然不凡。但我已10年未拿过剑。我哪有与前辈平等决斗的可能性。”
真田深吸一口气:“你说你没有再拿过剑,那么这场比试你可以不限於剑道,使用任何武术。”他盯着她,“不要再假装柔弱,说你什么也不会。”
未来烦恼地朝旁边瞥了一眼。仁王正倚在真田看不见的门边,她的身旁。接到她
的求助信号,他耸了耸肩,做了个‘自求多福’的口型。
她再一次确信这个喜欢看热闹的战友是靠不住的,只知道劝她往枪口上撞,却不教她如何躲避子弹!
早知道她就听海斗的话,避开真田就好了。在海斗的庇护下,真田难道还真能在学校里打她么。
可是——
“我明白了。”未来走进了剑道场,脱鞋走上木廊,“希望前辈点到为止。”
她来到已经起身的他三步之外,脱下眼镜塞进裙子的口袋,擡头仰视真田。
她以仁王应该听不见的小声说:“作为一个女孩,孔武有力对我来说并不是好名声。我已习惯做中庸的普通人。如果你再抓着我的过去不放,对别人说些我在装柔弱之类搬弄是非的话,我不介意用天才与凡人的差距让你哭出来,前辈。”
真田顿时感觉脖子后的寒毛直竖。
未来脸上一瞬间的嚣张与好战消失了,又恢覆了阳光少女特有的没有任何阴影的表情:“那么我也用剑好了。”
真田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走到一边,拿起他为她准备的竹剑。
她端详了竹剑一会儿,用手抚摸了剑身后,陡然出剑。利落的三招,和当年震撼他的姿态别无二致,只是速度更快力量更强,竹剑破开空气发出了清脆的三声利响。
真田暗忖刚才那试招的三剑如果真的朝他挥来,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恐怕他会格挡不住。如果她真的10年没有摸剑,只是靠着记忆来挥剑,那么她带给他的差距感,已经让他想流泪了。
未来收剑后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我已经不会用剑了,只隐约记得这点而已。不过前辈如此执着於和我一决胜负,我也不会卑鄙地使用剑道以外的东西。拜托你不要把我打得太痛。”
“……这些年为何没有去剑道馆?”真田踌躇再三才说,“我并未觉得女性擅长运动有力气是坏事,女性的运动员同样值得尊敬。不管是不是天才,每个人的运动生涯都不会太长,你为了无聊的坚持浪费了太多黄金时间。”
未来烦躁地瞥了他一眼:“我和前辈并不相熟。我不可能把我的烦恼全剖析给前辈听,请不要以前辈的意志来批判我的人生。”
真田心情异常覆杂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以相当正气凛然的语气承诺道:“今日无论结果如何,我绝对不会对别人散播你孔武有力的言论。”
未来简直要掩面。她刚才那么小声地虚张声势是为了什么啊!躲在门外的仁王都听见了啊!
此时蹲在门外的仁王正忙着用手指扰乱蚂蚁的行进队伍,没多在意。关於她‘孔武有力’的事他早知道了。在他们一起探神龙的宝藏时,她扛着他用5分钟就跑了千米多,把被颠醒的他吓得一声不敢吭地继续装睡。
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有些惊悚,但也感到分外有趣——她与身材不相称的战斗力是从哪里涌出来的呢?
在商定了决斗规则后,未来去更衣室换上了真田问剑道社部员借来的小号剑道服。回到到场后,两人没有多话,立刻开战。
真田在剑道上的造诣与10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就好像10年前只有架子,而现在有了精气神。未来靠卓越的反射毫无技巧地硬接了五招后,逐渐险象环生。
未来用灵活的动作努力避到他的攻击范围外。他原地踏了几步,目光始终透过面罩锁定着她,令她被逃脱不了的压迫感紧紧制住。
然后突然地,他一个小跳步朝她逼近。未来千分之一秒还手,以几乎令他手腕麻痹的大力挡开他的剑,并迅速以一连串势大力沈的连击还击。
真田心中大惊。才几招而已,她居然已经可以开始模仿他的剑招。虽然只是毫无灵魂的花架子,但她的出手速度几乎令他的视线跟不上,只能靠他对自己招数的熟悉度与直觉格挡。
俗话说的好,快招无解,又快又势大力沈的招式更加难以抵挡。10年后的未来显然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旦落於下风就慌乱起来的小女孩。
一时之间剑急速的撞击声响彻无人的剑道部。
在打斗之中不知不觉换了个方向的未来面朝门口,正巧见到探出头来张望的仁王。她一惊之下动作一滞。
真田的剑绕开了她的剑,直朝她的咽喉而来——
2009年5月24日,下午18:04。
剑停在未来咽喉前,恰恰顶着她的肌肤,让她能感觉到冰凉坚硬的触感,却没有弄痛她。
未来的心跳如擂,惊惧地望着眼前用剑指着她的人。
不是真田,是她的母亲优子。
未来艰难地吞下口水:“妈……妈妈?”
优子与平时笑容满面,啰嗦又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脸上的表情沈静又威严,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杀气。
优子慢慢地把剑从她的喉咙处拿开,绽开微笑:“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咦?”
很显然,未来又穿了,不过她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她四下环顾,见她们所处的这间
房间是家中供优子跳操跳舞的镜子练习房。她们都穿着便於行动的家居服,手里拿着竹剑。
这种没头没脑的场景太难判断前因后果了!求福尔摩斯附身!
“那么,还有什么要指点的吗?”
“嗳,妈,你在指点我剑道?!”
“啊呀,你这孩子被吓傻了吗?”
未来这才想起来。那天她与真田的决斗,因为她在紧要关头记忆穿越的关系,在惊呆状况下来不及避开真田的攻击,竟被击伤了脖子摔倒在地,以狼狈败北告终。
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后,一直缠着要指点她两招。
她言不由衷地拍马屁道:“是啊,好可怕,妈,你宝刀未老,霸气未减。”
“那是。”优子淡定地回答道,“记牢了,你下次就用这招会会真田家的小子。”
她完全没看见过程好吗!
优子放下手中的剑,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水来喝:“好怀念呢。上一次和你用剑对战,还在你打穿了真田道场的地板那天。”
未来对自己打穿真田道场地板的事情毫无记忆,毕竟小时候她破坏的东西多了去了,哪会放在心上。
但是对那次与母亲的剑道对决,她却记忆犹新。
在回到家里后,平时一直对她和颜悦色的母亲一言不发地把她拎到了庭院里,用剑和她打了一场。
结果,一直自视甚高的她惨败。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输掉比赛。
她的母亲,毕竟是剑道联盟名声赫赫的剑道天才,是一把收在刀鞘中的利刃。
她仍记得那时受了败北耻辱的她冲着母亲大呼小叫,却得到了母亲冷冷的斥责:“不要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你还什么都不是。”
未来还记得那时心脏宛如受到重击,血液上涌的震撼与羞耻感。
从小时候开始,没有运动难得住未来。她表现出卓越的天赋,是因为偶尔看了一次电视上播放的体操比赛,便在家里随意做出难度系数很高的翻滚跳跃。
母亲的外婆家是一个运动名门,曾经出过不少奥运冠军与知名武术家。从小到大,未来一直沐浴在那些着名远亲的赞叹声中:“天才,流着我们家族血液的下一个奥运冠军,前途不可限量。”
不要说小孩不懂事。还不明白事理时,未来就很明白,她比普通的孩子厉害得多。
她因为不懂约束自己的力量闯了很多祸。为她摆平一切烂摊子,溺爱她的有钱老爸又让她有恃无恐。
她越来越骄傲,好胜,嚣张,甚至还会对不服从她的同龄人使用暴力。
越来越难以管束她的母亲很头痛,担心她会成为一个被过高的天赋毁掉的悲剧。母亲煞费苦心地教育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用了各种手段,才把她往正路上推了一把。
当然,母亲的苦心是如今的未来才明白并感激的。当时尚年幼的自己还曾经恨过总是在泼自己冷水的母亲,和她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别扭。
未来曾经也想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母亲。但是每天生活在一起,那些矫情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结果直到今日,这些话也藏在心里。
优子笑眯眯地打量欲言又止的未来:“幸好呢,我家未来长成了个好姑娘。”
“……这样说,很羞耻的啊。”
“啊呀,我的女儿我不能表扬吗?”优子打趣道,“若我的女儿不是好姑娘,幸村家那个眼高於顶的小子怎么能忍耐每天吃蛋炒饭也要追在你后面。”
未来这次是真的涨红了脸:“出了很多汗,我去洗澡了!”
门合上后,未来长呼一口气。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后,未来一口气冲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手机就放在她的书桌上,她立刻抓起它打了个电话给仁王。
铃声只响了一下,电话就被接起了,让未来不由产生了一种仁王一直在等她电话的错觉。
这种自我意识膨胀的感觉,让未来隐隐脸红。
仁王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喂。”
其实在她的时间感知上,最多才半小时没听见仁王的声音而已,未来却感到莫名的心跳加速。她踟蹰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由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冲动。
她此刻只不过多了一段和仁王共同分享了秘密的记忆罢了,对仁王来说,那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并不在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她穿到4月10日,又在4月17日被他设置时间书签召回的时候,仁王对她说的“当你的记忆没有之后,你也就不认识我了,对我的认识只停留在‘我曾经向你告白过’,别无其他。”,令她隐约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落寞。
落寞什么的,一定和现在感觉他在等她一样,是她自我意识膨胀的错觉。
“九十九?”
“啊,是我。失礼了,突然打电话来,那个,打扰前辈了吗?。”
“没有。”
“我回来了…这么说也有点奇怪
呢。我的记忆从和真田前辈决斗那天穿越到了今天。”未来有些窘迫道,“那个,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其实也没有特意打电话告诉前辈的意义。”
“……”电话那头沈默了一瞬,“欢迎回来。”
未来一楞。
也许她只是偶尔失去或是获得了一段来自不同时空的记忆,她并没有从她的生活中离开。但那种挥之不去的时空漂泊感,却一直淡淡地萦绕在心头。
父母,朋友,甚至连离她最近的海斗,他们都不会认为与他们有过某段记忆的她“远行”了。所以也就不会有人等着她“归来”。
此刻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另一个人对她说欢迎回来。
未来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感情在破土萌芽。半晌后,她说:“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完毕,修改了世界观丶未来的穿越方式。
第二十个现在(新)
2009年5月25日,早8:00。
未来穿越回来的第二天,是立海大运动会召开的日子。这次运动会按照立海大的惯例,仍然采用中等部与高等部混合分组,一同竞赛的模式。
每一次全校规模的集会,都能让立海大的学生们切实感觉到学校之大,学生数目之多。一般的学校运动会,最多把学生分个三四组,而立海大的运动会,居然有10组。
未来记得自己和海斗都在红组。海斗需要作为学生代表致辞,不会参加列队入场的仪式。苍木在蓝组,也不和未来在一起。未来在等候列队入场时随意找了个同班的同学聊天。因为和对方也不是很熟,聊了几句便没有了话题。她刚觉得有些百无聊赖,突然有谁拿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未来回头一看,仁王正用一种恶作剧成功的闪亮表情朝她微笑。
也不知道是惊吓还是昨天那通电话的馀威,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她扭头就往前几排跑去,钻入了人群中。
手拿着冰葡萄汁,还来不及说出“给你”的仁王被晾在了原地。他感到莫名地望着她露在人群间隙中的蓬松大辫子,却见她从人群的阻挡中探出头来朝他回望一眼。见他在望她,她又迅速地扭回了头。
仁王有些纠结。她讨厌他,被他吓到了,还是有别的隐情?有一个喜怒无常的姐姐的仁王深知女孩的心思如同海底针一样难以猜测,没想到看起来藏不住心事的九十九未来也一样。
“仁王。”
听到真田的声音,仁王心想真田看见了。他回头时果然见到真田用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望着未来的方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未来欠了他很多债不还。
其实倒不是真田有多恨未来,正相反,真田为决斗那天伤了未来的事情耿耿於怀,也许还正直地打算道歉。但未来已经怕了真田,对於真田几次想拦她交谈的意图都采取躲避跑路,甚至让海斗出面解决的消极态度。
於是这一段时间就出现了微妙的‘真田追,未来逃’的场面。以前为了看热闹而间接掺和其中,导致真田与未来的关系变成如此境地的仁王,开始检讨他造成的后果一点也不有趣。更不有趣的是,未来的记忆穿走后,她也忘记了仁王与她共享的时空秘密,於是仁王和她之间变成了没有理由深交的纯前后辈关系,他纵然有心调和也没有立场。
这次真田也在红组,而且未来的记忆也回来了,也许他可以想想办法。
这次运动会未来参加的项目是跳高,吃面包跑步。之后因为同组的海斗要参加两人三脚的关系,她又预定做他的搭档也参加了两人三脚。
两人三脚的规则是用一条绳子将参赛者a的左脚与参赛者b的右脚绑在一起,两个人只能用“三条腿”来跑步。如果配合度不高的话,参赛者随时可能摔倒,更别提高速跑到终点了。
不过对海斗和未来来说,配合度完全不是问题。海斗根本不可能选择让他自己丢脸的项目。
未来很安心,直到比赛开始前,她被海斗一通电话告之:“抱歉未来,学生会临时有点事走不开,两人三脚项目我会令其他有空的人和你搭档。”
“哦,这样啊。我没有什么问——”她看到拿着一条绳子的真田目不斜视地朝她走过来,整个人的形象凶神恶煞,活似要勒死她似的。她不由自主地颤抖道,“海斗,谁替了你?”
“高等部的真田前辈。”
“我可以弃权吗?!”
真田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大声道:“太松懈了,快去起点。”
“是!”未来手一抖,切断了电话。
来到起点附近时,未来见到绿组的仁王和柳生也在参赛者之列。她宛如看到亲人一般朝他们冲过去:“前辈!”求换搭档!即使不是战友仁王,看起来很绅士的柳生也好啊!
仁王用痞痞的语气道:“呦,九十九和副部长,好组合。”他和柳生对视一眼,“看来我们没有竞争对手了。”
真田道:“鹿死谁手尚不知晓!”
仁王笑嘻嘻地说:“九十九都快被吓哭了,她还能跑吗?”
未来虽然没哭,但完全不敢靠到真田三步以内。
“副部长,九十九可不是网球部的部员,摆出那么可怕的脸会被讨厌。”“对女性后辈稍微和颜悦色一些才是前辈的风度。”仁王与柳生像排过剧本一样一唱一和。
真田瞪眼道:“太松懈了!还不准备比赛!”
“是,是。”两人走开就位去了。
真田收回瞪着他们的视线,朝未来看过来:“这是集体比赛,不要掺杂个人感情。”
事到如今未来也不能谎称肚子疼:“我绝对不会拖前辈的后腿。”
真田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两人就位后,真田蹲下用绳子把两人的脚系牢了。
裁判在开始比赛前一个一个检查绳子的牢固情况,等到了真田组跟前,裁判说:“你们两个分得那么开,等会儿跑步的时候会摔倒。高个的男同学用手臂搭住矮个女同学的肩膀,会减少危险。”
真田观察了一下附近的选手,发现他们都把手臂互相勾在对方肩膀上。他朝未来伸手的时候,收到了她抗拒的眼神。他尴尬地收回了手。
未来也感觉尴尬,她打圆场道:“没关系的,真田前辈。前辈只要用你的步调匀速跑就行,我会跟上前辈,尽量不摔倒。”
真田突然说:“那天我并不是以打伤你为目的,才邀你决斗的。”
未来下意识地回应:“我明白。”昨天给仁王打过电话后,她向母亲询问了她与真田的过往。从母亲的口中,她得知了自己小时候对真田做过凶残的事,又与他约下了决斗的约定。难怪心里留下阴影的真田至今仍然不能释怀,非要找她决斗才行。
即使受了真田一击,也是她为了小时候的顽劣嚣张而买单,没什么好埋怨的。
但那场决斗就是最后,未来不打算再承受更多,也不想再和真田产生交集。她从模糊的记忆中推测真田又来找了她几次,他的行为令她无法确定之前那场决斗已经平覆他的内心。
他是否还在恨着她。他是否还想一再追究她的过去。
一想到这些,未来就感到不寒而栗。也许她平静又平凡的生活会因为真田而画上句点。
真田欲言又止。未来说:“快开始了,前辈。”
真田点点头:“尽力吧。”
随着哨声响起,所有选手冲出了起跑线。仁王与柳生跑得飞快,转眼就甩开了第二名一大截距离。而真田组排在倒数第三。
因为身高的关系,真田与未来在腿长上存在不可忽略的差距。真田不敢冲得太猛,怕带倒了腿短步小的未来。
跑了一段路见她确实跟得上,他慢慢加快了速度。他们逐渐超过了好几组,最终前面只剩下了仁王柳生组。
在距离终点30米的地方,两组展开了激烈的超越与反超战。
未来大声道:“一口气冲上去!”
真田抛开了谨慎,提气飞奔。
甩了仁王与柳生大约5米的距离,真田与未来抵达了终点。
解开绑脚的带子,领到了代表冠军的小旗子后,未来立刻把旗子递给真田。真田接过了旗子,露出有点开心的样子:“跑得不错。”
未来只是不敢让真田输掉而已:“我接下来还有项目,先走一步,前辈。”
“等等。”
未来硬着头皮停住脚步:“还有什么事吗,前辈。”
“如果有时间的话,来真田道场继续修行。”
未来绝望地望着他。真田终於意识到她误会了他的意图:“并非要为难你,只是惋惜你的才能。当然我也不强迫,你好自为之。”
“嗯。比起剑道,我已经有了更想实现的人生目标。”
“是什么?”
“征服世界。”
真田一楞。
“带着游客们征服全世界的景点。”
真田才反应过来:“是职业理想吗。”
未来点点头:“那样自由自在的人生才适合没有坚强意志的我,我无意再返回过去了。请原谅没出息的我。”
如果换了网球部的部员,真田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