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书 作品

第30章 04

鼬知道佐助一心忧虑自己的生死,在开万花筒之前,对写轮眼的隐患佐助就已经知之甚详。那甚至在斑接触他之前,鼬猜他是推算出来的。

就像佐助期望但不敢相信的,鼬从未想过牺牲自己成全佐助的力量,或者以什么别的方式留下佐助自己去死。亲眼见过佐助在木叶独居的五年后,既然已经选择把佐助带出来,鼬就不会再抛下他一个人。

可鼬没想过他和佐助会用什么身份一起生活下去。

他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和佐助一出生就是兄弟,哪怕知道了佐助隐藏的感情也一样。

但在漫天的樱花雨下,他动摇了。

刚刚诞生的丶还在亲情与爱情的分界线上摇摆的贪恋,很容易掐灭,鼬却没那么做。

那段时间,佐助瞒着他做的一切事情,其实都在他的眼底。

为了逃避佐助的感情,以及避免让佐助所做的脱出掌控之外,鼬在暗处注视着佐助,这比在佐助身边陪伴他更深入他的生活。鼬离佐助前所未有的近。

无可回避的注视所见的真实,褪去了一切他施加在佐助身上的光环,露出本来的十六岁少年的样子。

鼬总觉得佐助是普通人,但普通人不会对杀害父母全族的凶手亲密如旧,普通人也无法开写轮眼。

佐助是从哪里来的意志一层层打开写轮眼,挣扎向上?

全都是为了他。

鼬突然意识到,看起来佐助一直在退,其实他早就划好了一条底线,然后站在那条线上,从未移动

那条线就是宇智波鼬。

从很多年前那一天,他打开佐助空旷的房间的门开始,他把佐助拉出那个狭小的世界,其实也是让佐助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一点点的,侵入丶占据他的生活。

鼬经常觉得,他从来都不了解佐助。

佐助总是让他吃惊。

一如八年前的灭族之夜,一如三年前的重逢。

一如此时。

看着佐助轻松平静地做准备工作,鼬感到浓烈的心惊和心寒,佐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死亡如此欣然,毫不畏惧。

那是……从最开始。灭族那夜,佐助就表现出了对死亡的欢迎。哪怕再之前,从小佐助就沈默而平静,对生活的一切毫不反抗,甚至排斥一切周围的人。

仿佛是从死之国度来的孩子,随时准备回家。

这个念头让鼬抛开了一切顾虑,世界也好木叶也好,他已经做了一切他能做的,现在他唯有一个愿望,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他要他的弟弟活着。

这个念头成了鼬制定计划的一切基础,然后,他等待的一战到来了。

生活了两年的家的废墟上,鼬看到了佐助超越生死的表情,笑,和悲。因为他能够活下去而纯粹开心的笑容,为了他的赴死而流露的绝望悲怆。

鼬不由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不止是“活下去”,要“活着”。

他会陪着他。

所以,佐助,好好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佩恩死后,雨忍村的天气就恢覆跟周围川之国的国土一样,每天不定时降雨。

鼬照着从前,把佐助设计的炎针画在租住的院落周围。

此处住所离他们原本的家不远,两条街的距离而已。小南接手了佩恩留下的势力,佩恩馀威尚在,多年发展后雨忍村实力也不小,对川之国的统治不容动摇,但小南毕竟不是佩恩,掌控力有所下降,此动荡时节不欲多生事端,虽然知道宇智波兄弟的下落,却未置一词,就这么默认鼬脱离了晓组织。

这个院落并没有原来那么大的庭院,也没有佐助静心打理的石子路丶石桌石凳等物,加上精神不佳,原本就不爱出门的佐助越发不愿动弹了,整日足不出户,唯一的活动,就是在屋檐下看夕阳。

鼬知道佐助一直以来给自己背负的精神压力太重,突然间失去目标,佐助顿时陷入迷茫,而且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灭族之后对佐助的观察,就让鼬察觉到,佐助非同寻常的自傲,让他把一切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

重逢以来,鼬不断地在开导佐助,并且已经初见成效。但这次突然的死亡,把他的一切努力都摧毁了。

醒过来的佐助,甚至让鼬有久别重逢的感觉。

沈默地看着夕阳的佐助,每一次都让鼬想起独自缩在房间角落安静地玩折纸的小小身影。

鼬并非视而不见,也不是无从下手,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候,他还有话要对佐助说。

佐助的身体康覆的十分顺利,没了写轮眼的拖累,连他的宿疾都在好转。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

以前在这样多雨的天气,佐助要是想坐在外头看夕阳,昼夜交替时寒气最盛,鼬肯定让他裹的严严实实,现在有炎阵在便没那么严格了。

夕阳落下的光芒印在佐助的漆黑的眼瞳里,像点亮一盏光芒,鼬唤了佐助一声,佐助转过头看他,光芒在他眸

中变幻,如同跳跃的火种。

鼬说:“佐助,我们在一起吧。”

亮起的光芒熄灭了,从醒过来没有哭一次的佐助突然泪下:“哥哥不用这样……”

鼬想到了佐助可能不会相信,但他没想到佐助会哭。

佐助是真的难过,悲哀蔓延而上阻塞胸腔:“我听到了……昏迷的时候,有时候我能听到哥哥的声音,当时听到就忘了,但我想起来了……”

“哥哥说,只要我醒过来,什么都答应我……”

哥哥在挽救他灵魂丶挽救他的生命后,又要牺牲自己来挽救他的爱情了。

佐助悲哀又痛恨地想,何必自欺欺人?什么不用在意都是说谎。其实他从把告白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是在用感情胁迫哥哥。他觉得自己卑劣到可恨的地步。

鼬没有去辩解什么,而是扶正佐助的肩膀,吻了下去。

佐助睁大眼睛,眼泪全被吓了回去。

并不是双唇相触丶浅尝即止的吻,那是……大人的吻,只能被鼬的节奏带着走,让佐助头晕目眩。

一吻结束,佐助已经气喘吁吁,喃喃:“哥哥……”

鼬平静地说:“佐助,我爱你。”

佐助想哭却哭不出来,在鼬怀里发着抖,狂喜和强烈的负罪感淹没了他,他是因为恐惧而发抖。

他怕这不是真的,怕鼬勉强自己,怕是他害了鼬,这个世上他害怕的太多了。

鼬却说:“你没有向我要求过,是我在向你要求,佐助,不要拒绝我。”

佐助拼命摇头,怎么会?那是他用整个生命渴望的东西。

鼬捧起他的脸颊,用手指抚摸着:“佐助,你怕我吗?”

从容不迫的声音稍微缓解了佐助激烈的情绪,佐助茫然地看着他。

鼬问道:“灭族那天晚上,为什么会让我杀了你?”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针刺入佐助混乱的大脑,一瞬间方才的旖旎就消散了,佐助张了张口,轻轻地说:“我怕我再也不能和哥哥好好的在一起了。”

顿了顿,他喃喃自语般说:“我怕和哥哥成为敌人,我怕背负整个家族,我怕孤独地活。”

谁说自古艰难唯一死?全是骗人的。活着才有那么多令人惧怕的事。

脑海中的另一份记忆告诉他,他的所有自由在灭族之夜就结束了,之后只会像提线木偶一般生活着一样样失去珍贵的东西。

他那时毕竟还小,不是十八岁刚刚成年有理智思维的成人蜷缩在孩子的身体里,而是一个天真幼稚拗执的孩子负担起一份预言般的记忆。

他深信不疑,惶恐不已,为了躲避那个可怕的未来把自己和哥哥都推进了深渊。

时至今日,佐助已经明白自己坚定地去死是多大的错误了。

他总觉得死亡能结束一切,其实……那也不算错,只是仅有他自己得到了解脱。

鼬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谴责佐助,:“跟我在一起会比死还糟吗?”

佐助摇头。

脑海中蕴绕的负疚终於一点点淡去,他已经见过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后的景象,不会有更糟的了。

不会有比哥哥死去,他一个人被留下来更糟的了。

佐助猛然醒悟过来,他究竟为什么要为了幸福痛苦啊……

此念一生,纠缠佐助八年的负重冰消瓦解,对鼬的绝对信任和依赖占了上风,佐助主动擡起头:

“哥哥,我可以吻你吗?”

鼬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手,鼓励地看着他,佐助凑上去,碰了碰鼬的嘴唇,他没有闭上眼睛,心中一点绮念也没有,此时蕴绕在佐助心中的全是温暖的柔情,似乎从出生起他就没像此刻这么轻松过。

离开的时候,佐助发现鼬唇角有着了然的浅浅笑意。

佐助和鼬花了一个月,在原址把他们的房子和丸子店重新盖了起来,但并没有打算重新开张。鼬要带佐助到世界各地走一走。

经历过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信息时代,佐助对这个生活多年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以前他只读过史书,但历史苍白又冷冰冰。以前他看的太少,独居的时候孤僻自闭,跟着鼬走过的地方多半荒凉偏僻,跟着斑走过的地方多半战火蔓延丶人们争先奋勇或苦苦挣扎。但世界不止是这样。

世界很大很大,美好的事情也有很多,哪怕将来所见不全是美好,但佐助不想那么长的后半生只生活在一个村子里,除了村子之外的事情全只能用“听说”来知道。

如果他自己也许没那个胆子迈出去,可是鼬现在和他在一起。

修缮好的丸子店被斑接手了,斑已经周游过这个世界,甚至险些控制过这个世界,在他没有力量去达成他堪称野心的理想,也似乎放弃了它之后,他想在一个地方落下脚。

走之前佐助帮斑重新撰写了菜单,佐助写到豆皮寿司的时候,斑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把它划掉,最后还是没动。

这些天他们相处的还不错,斑好像什么都没发

生过一样来找佐助,只是不在鼬面前出现,鼬也像从前一样,当做不知道。

斑开口要佐助把丸子店留给他的时候,佐助很是惊讶。他去问鼬,鼬只是说,随佐助高兴。

对佐助来说,给斑的确比空置着好。

佐助不由又想起决战之前,斑最后对自己说的那两句话。

过了这么多年,他终究失去了他的村子丶他的家族丶他的力量,无法释怀的还是只有,泉奈,他唯一的弟弟。

没有深究斑的想法,佐助只是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把凉二一起托付给了他,佐助不知道斑会不会去学做点心,反正他没法想象。

启程之前的这些时间里,他一直在向斑学音律。

刚到雨忍村时,佐助想过要学音律,只是那时找不到请教的对象,那次给鼬吹曲子找的小竹笛,房子倒塌时竟然没被毁坏,后来被鼬挖了出来。

反正以后有大把时间,佐助这次决心认真学一学,先向斑学基础音律,其它的以后在路上慢慢摸索。

他想,下次,他要给鼬吹一首真正快乐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