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尔她会偷偷看他，十次有九次都会被谢祯逮个正着，往往都是她落荒而逃别开视线，脸默默红到脖子根，而谢祯眸含笑意静静望着她。
*
天气渐渐回暖，初春悄然而至，这夜虞枝做了一个梦。
当睁开眼看到眼前熟悉的小院时，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那些她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瞬间如潮水扑面涌来。
她回来了，又回到了那个曾经住了一年多的别庄，不等她身体做出什么反应，她听到了一阵悲恸的哭声，哭声染着绝望：“夫人……您别丢下奴婢！”
这声音似曾相识，她不受控制地走过去，看到银翘正抓着一个人的手，哭的满面泪痕，声声泣血。
她的目光上移，落在床榻上的女人身上，那应该是个少女，容颜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苍白病态，脸颊深陷，颧骨突出，连唇色都是不健康的青紫。
曾经一张娇俏明艳的脸蛋，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
她紧紧闭着眼，胸膛再无起伏。
虞枝突然想了起来，她已经死了。
死在了十九岁那年，春天即将到来之前。
床上的人，原来是她啊。
第351章 死因
虞枝回过神来，望着哭成泪人的银翘，这丫头对她是忠心耿耿，无论是什么时候始终陪伴在她身边。
陪她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盛京的是她，直到她死，守在她身边的也依旧是她。
她忍不住上前想安慰，眼前的画面突然发生了转变。
虞枝是在看到棺材中躺着的自己时，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她来到了灵堂。
耳边传来女子担忧的声音：“夫君切莫太过悲伤，姐姐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难过，定会不忍的。”
这道声音……
虞枝眼神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在看到陈楚楚的时候，眼里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恨意。
这时的陈楚楚不似之前狼狈憔悴，她看上去春风得意，哪怕穿的十分素净，整个人也都散发着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雍容华贵。
她眼睛微微红肿，眼底却并无多少悲伤，反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而她旁边，是神色异常沉默的谢明衍，他静静注视着棺椁中的人，神情是罕见的复杂。
在无人瞧见的地方，他眼眶微微湿润。
那种情绪出现在他脸上几乎称得上陌生。
毕竟在她印象里，他们少有的相处当中，谢明衍从来对她没过好脸色，几乎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真稀奇，他居然也会为了她的死而难过，她死了不正好给陈楚楚腾位置吗？
虞枝并未觉得感动，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只觉得谢明衍这副模样虚伪无比，人活着的时候他漠不关心，死了又来装什么情深？
她不欲再瞧下去，眼前这一幕只叫人作呕，突然，画面一转，有人携着一身冷意匆忙而至。
她下意识抬首望去，神色一怔。
是谢祯，不过眼前的谢祯又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他神色阴鸷，眼含戾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好招惹的气息，令人退避三舍。
虞枝望着他身上还穿着的甲胄，突然反应过来，谢祯应当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她快要死的前些日子，就已经听说了前线得胜的消息，只是到底没能亲眼看到他凯旋归来。
他大步跨进门来，看到灵堂正中摆放着的棺椁时，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可怖，眼底滋生出暴虐。
陈楚楚看到他的时候，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勉强挤出一丝笑和他招呼：“三叔，您，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也没着人提前说一声……”
她瞪大了眼，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瞬整个身子就重重跌到地上，脸色惨白，一口血从喉咙里涌出来。
灵堂内安静极了，就连虞枝也吓了一跳，愣愣地望着谢祯，有些不解他的举动。
谢祯虽然疯，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女人动手，可看他缓慢收回脚，看陈楚楚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她也不可避免的吓了一跳。
谢明衍回过神来，飞扑到陈楚楚身边扶住她：“楚楚！”
他愤怒地瞪向谢祯，眼神诘问：“三叔这是做什么？不知道楚楚哪里得罪了您，让您一回来就如此兴师动众！”
谢祯眯起的眸子危险四溢，嗓音沉冷仿佛从地狱传来，看着陈楚楚的眼神透着狠戾：“你不妨问问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陈楚楚原本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皱着眉，闻言脸色一僵，心跳都停了一拍，垂着的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楚楚一向善解人意，三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谢明衍不知为何也有些紧张地攥了攥手指，语气仍不肯示弱。
谢祯缓慢走近，居高临下俯视着不敢抬头看他的陈楚楚，剑尖蓦地对准了她：“好，我便问问你，她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一出，陈楚楚脸都白了，尽管谢祯没有指名道姓，可他们都知道他说的
谁。
在没有人比陈楚楚清楚，虞枝是怎么死的。
甚至虞枝本人都不知道。
站在旁边的她听到这话，不由愣在原地。
谢祯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显然不觉得他会多此一问。
她是怎么死的？
虞枝一直以为她是大夫口中说的，忧思过度，郁结于心。
有满心欢喜嫁给谢明衍成了怨偶的郁闷，有爹娘相继去世带来的打击，也有谢明衍和陈楚楚三五时的刺激……
种种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了里面，她走不出来，也没人带她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