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忽而水声响起, 潺潺水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划过寂静的黑夜，将湘水深处的神秘带到误入秘境的少年面前。
秋风拂过，桂洲之上的薄雾像是被什么指引着, 尽皆涌向舞榭。桂洲四围雾气愈淡, 舞榭之上雾气愈浓, 待到桂洲四围薄雾散去，舞榭之上的情形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台下众人睁大双眼，屏息以待，他们都猜测薄雾之中会出现什么，但是会出现什么呢？
一声古朴的铜铃响起, 这铜铃声不是寻常的铜铃声，是大祭之时所用的祀铃, 只一声，舞榭上的浓雾就被驱散，今夜姣好的月光恰好落在浓雾之后，落在被广袖遮住面容的女子身上。
湘女，众人不约而同地笃定，这是湘女。
湘女身着赤红的裙衫，这群衫十分奇怪，放量极大，却又勾勒出了她的身形，长长的裙裾堆在她的脚边，遮住了一双赤足。
这样的出场，即便是燕皇后早知跳湘女的是慕容念，也不禁起了兴趣，想知道被广袖遮挡的，是怎样一张面容。
桂洲一片寂静，唯有祀铃在响。
一声响，少年拜，拜的不知是鬼魂还是神灵，二声响，少年再拜，鬼神不论，只求眼前之人为他引路，放他离开此处，三声响，广袖低落，少年瞧见一双比天边高悬的月还要清冷的双眸，湘水的波光盛在其中，星辰不及万分，于是躬身再拜，是心驰神往。
祀铃声尽，湘女缓缓转过身，面向了少年，也面向了舞榭下的众人。眼波流转，似在犹豫，似在思索，少年紧张地双手握住前襟的弓弦，哪知一不小心，让弓弦发出了声响。
一道极轻的“铮”。
从未涉世的湘女若有所思，围绕着少年，一步，两步，三步，每走一步，广袖便低落一份，每走一步，被广袖掩藏的面容便袒露一分。
广袖落下，湘女背对众人，指尖点上少年胸前的弓弦，曲指，一勾。
“铮”。
是不同于湘水亘古不变的浩淼水声，是异世之声。
湘女似被弓弦声取悦，然而那张遗世的面容之上，丝毫不见笑意。
清冷的月，如何会笑？
湘女勾着弓弦，拖着迤逦长裙，继续漫步，少年被她带着，在舞榭上转动。
湘女一舞，便由此开始。
燕皇后在见到慕容念那张脸时，松了口气，方才莫名其妙的，她有种广袖之后，并非是慕容念的错觉。
神，该是怎样的？
遗世独立、高不可攀，还是慈眉善目，悲天悯人？
郁林王不记得了，不记得他们郁林供奉的神是什么样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只觉，神，该是舞榭上，湘女的模样。
舞榭上，少年与湘女共舞，以弓箭取悦湘女，而湘女却始终不曾一笑。
舞榭下，郁林王恍然，他在想，湘女会因什么而笑，又如何才能够博湘女一笑？
舞姿伴随着清乐而变幻，湘女之曲与湘女之舞，再匹配不过，而经过六日不分昼夜的练习，萧季绾与慕容念，亦是默契十足。
抬手时该以何目光相接，旋身时该走到何处错位，她们都早早地刻在了心中，而正是因为对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牢记于心，舞至一半，萧季绾才会觉得，不对！
不对！这不对！
可若细想哪里不对，萧季绾又说不上来，她就是觉得，今夜的慕容念，给她的感觉不对。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慕容念仰头时，一抹月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时空交叠，时光倒退，此刻慕容念的脸同长安僻静巷子里的那张脸重合。
以玉为骨，琉璃为目，目中所映，仿佛镜照万物。
萧季绾看见了，那夜慕容念杀人的尾声，她看见了。
见过神灵杀人吗？知道神灵在杀人时，会露出怎样的* 神色吗？
萧季绾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慕容念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所以她脚下的步子乱了一拍，这乱了的一拍，只有两个人知晓。一个是台下见过舞谱的燕皇后，燕皇后忍不住皱眉，一个是台上与她共舞的慕容念，而慕容念恍若未觉。
萧季绾脊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跳错的一步，是试探，若慕容念觉察并予以回应，那么今夜种种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可慕容念没有，她分明觉察到了，却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这意味着，她跳错的一步不重要，同她错的这一步相比，慕容念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萧季绾慌了，无法克制的慌乱目光从台下掠过，宿命般地落在郁林王的脸上。
她明白了，她忽然就明白了。
从古至今，为博美人一笑，人间天子或寻帛裂锦绣，或烽火戏诸侯，或飞骑携荔枝【1】，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