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田垄上，几个长袍小吏抬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黑色石头在田间穿梭，每走上一段路，就会朝田里丢上一块石头，等到石头全部丢完，为首的官吏告诉他们，凡是用黑色石头做过标记的，日后全部改种牧草。
民田被霸占，他们不得不上山开垦荒田，勉强维系着生存，三年过去，这一次来了两个王，莫非又要故技重施，将他们在山上的田也占去？若真如此，他们日后可怎么活？
有此想法的村民不在少数，他们暗中交换了眼神，大伙儿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即便这两个王真要强占，他们又能如何？谁让他们是大晋遗民，晋人命如草芥，是高薛人眼中最为低贱的那一种，良籍贱籍早已一般无二，都可以随意买卖，可以随意杀死。
“王，王上，”村长匍匐在村民的最前面，“村中，村中所有的村民都在这里了。”
伽南王高恭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在村民之间来回扫视，高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折腾。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高恭高声喝道，“若有隐瞒，你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村民噤声不敢言语。
“去，”高恭吩咐道，“将人带过来让她认！”
不多时，士兵便拖着一名面色惨白，浑身是血的比丘尼过来，正是慧拿寺住持座下弟子，宝理，士兵将宝理扔在村长面前，村中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本王说过，只要你将细作抓出来，本王就放过你，还可让你还俗，赏赐黄金千两，与家人团聚，”高恭抬了抬下巴，身后的侍卫立时上前将宝理从地上拎起，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抬头看向人群。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高恭不耐地问，“认出来了吗？”
宝理还剩了一口气在，开口时声音极弱，若非凑近了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王上，她说没有。”
“嗯？没有？”伽南王手中的长刀侧了侧，“你既密报说洛州混进了两名细作，又说这里没有，你是在戏耍本王？！”
两名细作？
刘氏夫妇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伽南王说的，是那两个小娘子？可是她们受了重伤，药石无医已经死了啊！还是他们亲眼看着收敛的！
宝理的嘴唇再度动了动，侍卫听了以后再度传话，“王上，她们慧拿寺主持的确从山中救回了两名女子，那两名女子形迹可疑，一定是细作，她绝对没有欺瞒，只是那两名女子染了重病，慧拿寺不能延请医师，主持这才将她们送出来，是来了何莫村无疑，请王上明鉴。”
伽南王的长刀在地上重重一砸，“还敢说没有欺瞒本王！那两名女子呢！”
高涣心中不屑，此事再明了不过，怎么高恭偏偏看不穿呢！
这比丘尼胆子大，为了还俗铤而走险出此下招，向他举报，谎称寺中不日之前救回两名女子，那两名女子形迹可疑，八成是大晋的细作。他对这名比丘尼的话半信半疑，提审全寺尼姑，才审了一半，高恭忽然闯了进来，他三两句话搪塞住了高恭，却不指望能把高恭打发走，果然，高恭派人暗中监视，知道了比丘尼密报之事，觉得这是他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强势地接管了慧拿寺，势要找出细作。
高耿垂眸掩盖了眸中的嘲弄，哪有什么细作，高恭注定会功亏一篑。
“是宝因的俗家耶娘接她们出寺的，”宝理继续开口，“王上可审一审刘氏夫妇。”
刘氏夫妇脊背一僵，高恭目光锐利，提刀往人群中一指，“你们两个就是刘氏夫妇？如此贼眉鼠眼，定是心虚，还不快滚过来从实招来！”
刘氏夫妇跌跌撞撞地爬出人群，朝着高恭不住磕头，刘家老妇面露惧色，开口讨饶道，“王上恕罪，王上恕罪，草民实在不知道什么细作啊，我们夫妇二人是从慧拿寺接了两名女子不假，可是她们年纪不过十一二，看着瘦瘦弱弱的，又病得快死了，连路都走不了，还是我家老头子背回来的，草民实在不知她们是细作啊！”
刘氏老妇的话半真半假，奈何她长了一张老实本分的脸，加之全然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伽南王难得信了几分，不过立功之机哪能就此放过，“二女现在何处？”
“这……”刘氏夫妇对望一眼，满脸的不知所措。
“嗯？”高恭以为他们不愿交出二女，刚平息的怒火顿时再度燃起，且比之前还要旺盛，“隐藏细作，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
高涣几乎冷笑出声，他这阿干未免太张扬放肆了，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他就嚷嚷着要杀人，这里又不是战场，人可不能说杀就杀。
可刘氏夫妇哪里懂这些，听说伽南王要杀他们，干脆什么话都往外倒，“王上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