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桔 作品

第718章 急火攻心

此时此刻,靖安军营帐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种应安苍老的手掌死死握紧长刀,已经没有了血色,而他眼中的血丝与暴戾几乎都要溢出来。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西军不用再损伤,靖安军也不用拼命,

朝廷拿到了想要的威严,乌孙部能离开大乾,呼延部能在西北立足,

似乎这一切都恰到好处,没有人吃亏,没有人利益受到损伤。

不对....其中唯一受到损害的,

便是那些早已死去的军卒,西军、靖安军、赤林军、镇国军、卫所军,以及那枉死的百姓。

不对...种应安再一次否决了心中想法。

明明受到损伤的只有百姓!

那些军卒,不是与他一般天生富贵之人,

也不是如靖安侯这般天纵奇才,更不是如陆务升这般位高权重。

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

他再一次意识到了什么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知为何,平西侯种应安在想通了这一点后,忽然觉得这个结果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因为他是勋贵,传承三百年的勋贵,

手中掌握着整个西南,另有二十万大乾精锐!

他早已与那高居庙堂的大人一般,不是人了,是权力的象征,是权利的奴仆,更是权利本身。

平西侯种应安没有说话,而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眯起,其内充斥着危险气息!

他转头看向在上首静坐的林青,深深地打量着他,发出沙哑嘶吼的声音:

“你...也同意?”

林青缓缓抬起头,看向这位并肩作战的平西侯,脸色平静,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轻轻一笑:

“十全九美的计策,不同意又能如何?”

平西侯种应安的脸色顿时灰败下来,凶厉的眸子一点点黯淡,

是啊,不同意又能如何,

他们二人只是臭不可闻的丘八,不能左右朝堂政事,也不能改变朝廷之决心。

他们手中有的,只有刀兵战马。

平西侯身体微微摇晃,五品武者的身躯似乎再也不能支撑他那脆弱的心神,眼神中都带上了一抹呆滞,

自从来到这赤林九边,因为要操持西军,种应安日夜不眠,处理军务,

为的便是夺回赤林城,为广源侯以及赤林军报仇,

再就是夺得功勋,驱逐鞑虏。

如今只是短短的一封信,

就将他多日来的心血尽数扑灭,这让他如何面对死去的同袍。

又如何面对多年的好友,世人不知他与广源侯交好多年,

二人手下皆是步卒,多次用书信探讨兵法。

如今种应安是勋贵的领头羊之一,

广源侯身为勋贵的柱石战死,他理当前来复仇。

所以朝廷政令送到西北后,他几乎不作犹豫便动身前往赤林!

一为谋得国公之位,二就是赶走在大乾的草原人。

只是,如今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似乎将他拉到了那日夜不停的攻杀之中,

他似乎成为广源侯,立在那高耸的城墙之上,看着军卒们奋力拼杀!

但就在战事将要结束之际,他顿觉胸口一痛,缓缓低下头,

一柄长刀穿胸而过,来自背后的长刀。

种应安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也陷入了持久的滞涩,无法思考,只能听见耳边隐隐传来的呼喊声。

“平西侯爷!!”

“侯爷!!”

“您怎么了,你醒醒!!”

........

半个时辰后,营寨中央的大帐外站了许多人,

有手持长刀凶神恶煞的将军,有手握长弓眼如鹰眸的军卒,

还有手拿盾牌面露憨厚,但眼神冰冷的种山怀!

平西侯病倒了,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军!

西军各路总兵齐聚于此,正等在军帐外,

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京城来的许多官员都面露畏惧。

这是要杀人啊!!

他们小心翼

翼地看向四周,不仅是中军大帐被这些总兵包裹,

整个中央地带的营寨都被数千手拿长刀弓弩的军卒牢牢包围!

俨然一副生死厮杀的模样,只不过他们的心神完全被牵扯在大帐之上。

对于他们这些军卒来说,

平西侯不仅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还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天。

这天带着他们南征北战,立下功勋,如今这天却倒下了。

他们不知这是为何,但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不对劲,

明明在白日时,侯爷还能指挥攻城,怎么到了晚上就病倒了?

其中不少人面露杀意,盯着那些京城来的官员,眼中不怀好意!

他们怀疑有人要加害侯爷,就是这些文官!

此时,军帐内,

浓郁的草药味充斥着整个军帐,让人难以呼吸,

几名大夫战战兢兢地围着床榻,

左看看,右看看,生怕一不小心出错被砍了脑袋。

他们是邺城有名的大夫,达官显贵也见得多了,照理说不应如此。

但此刻,站在军帐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让他们慢慢抄斩!

九卿之一的陆务升此刻站在军帐入口,

脸色阴沉到极点,在那里不停踱步!

镇守西北的靖安侯林青就站在床榻一侧,冷冷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另一侧,则是平西侯府世子种鄂,

此刻长刀已经拔了出来,其上散发着阴森寒意。

更重要的是,床榻上躺的,是手握二十万精锐大军的平西侯种应安,

莫说是治出问题,就算是出的问题与他们无关,

他们想要走出这军寨也是痴心妄想。

“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句话!!”

种鄂对于这种慢条斯理的诊治已经极不耐烦,

手中长刀掠出,架在了一人的脖颈之上!

他此刻双目斥候,额头青筋毕露,这一切更多的是为了掩盖其心中慌乱。

一直为他遮风避雨的大树猛地倒下,

让他这幼苗觉得这世上处处都是危险,只能用锋锐的长刀保护自己。

“世...世子殿下,这...这平西侯爷只是操劳过度,

加之年老体衰,心神猛地受到惊吓,这才昏迷不醒。”那年迈大夫颤颤巍巍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但种鄂手中长刀却猛地用力,划破了那大夫褶皱的皮肤:

“你再说一遍?我父是武者,向来生龙活虎,什么年老体衰?

他打了一辈子仗,又能受到什么惊吓?”

那大夫感受着脖间冰冷,五官扭打在一起,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小老儿句句属实,只要让侯爷多加休养,很快就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