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买了祭品,祭告了一下昔日好友,清理了一下院中杂草,又给两棵桃树浇了水,施了肥,至于还能不能枯木返春,李青也不知道。
在《桃花庵》住了几日,便离开了……
时至如今,不习惯也习惯了。
离开吴县,李青又去了钱塘县看望另一故人。
相比唐伯虎,于谦自然要好了太多,于谦有后人,称得上子孙兴旺,自然不会像唐伯虎那般‘凄凉’……
许是离别了太久,李青也不知说什么好,无言良久,最后说了些朝政,以及大明如今的变化……
于家祖坟之地,李青总不好住下来,只待了半夜便离开了。
钱塘江,时下正是观潮的好时节。
岸边,观潮的人不算少,仅这一片区域,男男女女加起来就不下二百人,还有小商贩卖早食。
李青买了早食,一边吃着,一边混入人群,自来熟的他,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生的好看的他吸引了不少女子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看他,李青便也与之对视,对人笑一下,弄得人家脸蛋儿红红的,不过也有胆大的,勇敢的与他对视。
更有甚者,还往他这边挪了挪……
当然了,无形中也拉了诸多仇恨。
若非李青身着绸缎,气质不俗,少不得要体验一把此地彪悍的民风……
“潮来了,潮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
李青不再‘调戏’少女,注意力集中在浪潮上。
浪潮逐渐汹涌,一浪接着一浪,一浪又比一浪高……
周围人无动于衷,显然,浪潮还未到爆发之际,还在积蓄力量……
李青自然更沉得住气,一动不动,欣然观潮。
“哗哗……”
潮水愈发汹涌,击打在石壁上,荡起高高浪花,细密的水雾袭面,冰冰凉凉,清清爽爽。
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不少人稍稍后退了几步,李青依旧不动如山,十分享受当下,有女子提醒,他却只是对人家笑一下。
又半刻钟之后,一道比先前澎湃数倍的浪花汹涌而来,人群不约而同地后退,一边惊呼,一边惊叹……
李青依旧不动如山,既要观潮,何故要退?
“哗——!”
潮水袭来,狠狠撞击在下方石壁上,浪花冲天而起。
李青仰望浪花,张开双臂,面容欣然……
“扑啦啦……!”
李青没有任何意外的被浇成了落汤鸡。
不少人窃窃私语,投以嘲笑,不少女子也暗道可惜,生的这么好看,可惜脑袋有问题……
浪潮一浪接着一浪,一浪又比一浪猛,击打石壁激起的水花也越来越高,一丈,两丈,三丈……
李青都湿透了。
却有种难以言语的快感,不自禁发出长啸。
吓得后方观潮百姓一激灵,继而不少暴脾气骂骂咧咧,骂他一惊一乍的吓人。
女子们的惋惜之情更浓,可惜是个傻子,真是白瞎这张脸了。
李青沐浴在钱塘浪潮中,沐浴在大明的浪潮中,沐浴在时代的浪潮中……
这浪潮十分汹涌,拥有无匹力量,令人生畏,令人怯退……
独李青坦然面对,直面面对。
许久,
潮水退去,江水恢复平静,云开日照,波光粼粼。
李青不禁笑了,哈哈大笑着离去,全然不顾一旁的指指点点,一步一个脚印儿地离开了……
深秋一过,江南也有了萧索之感,水乡之气都受了影响。
李青又去了北方,去了天津卫,又去了京师,却没进宫,也没让人知晓他进京了。
只是看铁路的建设,看皇家科学院的建设……
对国家的基础建设,李青有着浓浓的兴趣,觉得赏心悦目。
冬来,冬至,下大雪。
天地更显萧索苍凉,可百人打夯,千人铺路的场面,却大大冲淡了这萧索,反而有着‘春’的生机勃勃。
李青拿着吃食,远远看着,整日乐呵,时代的浪潮,比之钱塘浪潮还要澎湃……
眨眼,又到了喝腊八粥的时节了,过年亦不远矣。
李青没有再继续‘流浪’,赶在嘉靖三十七年前,赶往金陵……
准备先陪小辈儿过个年,然后继续闲情逸致地游山玩水,好生放松一下。
朱厚照知道了李青回来,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李雪儿、李信、朱厚照、李小宝、朱载壡……今年多了个新成员,李莺莺。
李青只好提前再多准备一个红包。
多发一个红包,更热闹了些,倒也不亏……
~
可能是李青回来的早,也可能是许久不下厨的李青早早就下了厨,嘉靖三十六年的年味儿,比嘉靖三十五年来的更早一些。
才腊月中旬,便
跟过年似的了。
朱厚照也够没皮没脸的,自打李青回来,六字真言就没断过。
这不,一大早,李青还没醒,六字真言又响了。
不愧是信佛的,就是跟六有缘……行为也老六。
李青无可奈何,对此是一点招儿都没有,这时候的朱厚照可经不起风吹浪打,真给他一拳……还得求他别死。
“别敲了别敲了,催命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李青烦躁地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来到门口打开门,却见小两口也在,黑着的脸缓和几分。
“天祖。”
“嗯,早啊。”李青打了个哈欠,“小宝怎么没来啊?”
朱载壡主动解释道:“这不快过年了嘛,我和莺莺便回家住了,便没和他一起。”
李青点点头,让他们进来,自己去了东厨取木炭。
金陵的冬也很冷,三人不是少爷小姐,就是老年人,都是锦衣玉食过来的,李青怎好让其遭罪。
门窗一关,火炉烧上,茶壶坐上,没一会儿就暖和了许多。
朱厚照嘿嘿笑道:“无事可做的日子是不是很不美好?”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无语道:“闲着怎会不美好?”
“不被需要的感觉能好嘛。”朱厚照乐道,“不过你放心,在这儿你不会不被需要,我 们都需要你。”
“需要我?”李青斜睨着他,冷笑道,“是你的胃需要我吧?”
“啊哈哈……都需要,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胃。”
李青笑骂道:“我就那些招儿,可都全交给你,交给威武楼了,我做的跟威武楼有啥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朱厚照一本正经道,“单‘永青侯’三个字,就至少增加三分色香味。”
顿了下,“当然了,主要是怕你失落,我们来是为了照顾你的心情。”
“要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按理说是……可大家都这么熟了,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朱厚照没脸没皮,道,“一家人不见外。”
李青:“……”
李莺莺插话道:“朱爷爷说天祖您不用在为国事操劳了,不若就在金陵住下吧,好好歇歇,也让我们这些晚辈尽尽孝心,还有太姑奶奶……咱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不是很好?”
李青说道:“我只是退出庙堂而已,不是什么都不管了,再者,我久住这里,势必会让李家小辈儿们更早知道。”
朱载壡奇怪道:“既然终要知道,何必在意长短?”
“我嫌麻烦!”
“……好吧。”朱载壡悻悻点头。
李莺莺有些伤情,道:“就算五世而斩,可怎么也斩不到太姑奶奶吧?”
李青:“宏儿婉清就这一儿一女,自然斩不到她。”
“那您……?”
“我自有我的打算。”
李莺莺微微点头,继而一笑,“一年半载总不算长吧?”
李青好笑道:“你们一个个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干嘛这般依恋我呢?”
“不是依恋,是崇敬,是崇拜……”朱载壡说道,“越了解您的事,越会如此,要说依恋……大伯才是依恋。”
“瞎说什么呢?”朱厚照大怒,“把嘴给我闭上!”
朱载壡:“……”
李青明白朱载壡的意思。
对这么个牛逼轰轰的祖宗,自然会产生强烈的狂热情绪,就好比……后世的粉丝对明星偶像。
这也是李青嫌麻烦的原因。
即便不会再有李雪儿第二,单就是一股脑挤进小院儿,一口一个的天祖、高祖的叫……仅是想想,李青就头皮发麻,双耳嗡嗡作响。
这还是建立在小辈儿们不薅他羊毛的基础上。
若是再个个靠山吃山……李青还能杀人不成?
李青叹了口气,对李莺莺道:“让我轻松些,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莺莺都明白。”李莺莺解释道,“莺莺如此,只为太姑奶奶,红颜弹指老,刹那之芳华,哪怕太姑奶奶非常人,与天祖您相比,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顿了顿,“莺莺想了解天祖,可以找太姑奶奶了解,但太姑奶奶……找谁呢?”
朱载壡扯了扯媳妇儿衣袖,道:“莺莺你不该这么跟先生说话。”
“说了咋滴?”朱厚照哼道,“都是实话,咋不能说了?”
朱厚照自视甚高,很少有瞧得上的人,更遑论是女流,可没少欺负他的小姑,朱厚照却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一介女流做到如此,太难能可贵了。
论对大明之贡献,便是男子,又有多少可以比得?
朱厚照当然要帮小姑说话!
再者说了,反正李青耐造的很,再苦再累都苦不死,也累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