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最近的书画生意并不好做，因为最近市面上突然出现一种的流行，以人物画为主，所用色彩鲜艳大胆，整体画面都是极为炫丽的，包括人物本身的色彩。
其中最直观的冲击，就是画中人物不但衣饰华丽，往往还有与众不同的发色，什么白啊、蓝啊、红、金啊，人好不好看另说，挂起来抢眼倒是真的。
在这些画作出现之前，就有些地方流传各种神仙下凡的传闻，因为那些传闻中的神仙就有些五颜六色的描述，大家便猜画上画的就是这些仙人。
再加上其中有些画作的确惊艳，还有声称见过画中人的买家，多方推动下，这种画作随之流行，相应的话本子也出了不少。
原本就很有名的画师没什么，只是苦像顾生这样本身很穷，靠着接点活维持生计的。
这种风格的画作特点就是“彩”，不但鲜艳，还亮，顾生有幸见过一幅，画中人物占比不大，还只有背影，但画上色彩极为夺目，一看就是下了大手笔的。
可是色彩鲜艳，就代表画师用的都是名贵颜料，这种画作有钱人家玩玩还行，让顾生这种人来画，但是颜料钱就无法承担。
倒是有富豪愿意包揽作画的全部费用，可这风格不同就算了，人物的衣服制式跟当下不同，头发颜色也那么特别，在没有任何参考基础下画，很难画的好看。
已经有不少人模仿，最终结果都是差强人意的，因为他们都没见过这种模样的人，再怎么模仿，还是会下意识的回到从前的绘画习惯上，最后成品会有无法融合的割裂感。
据说金陵有画师讲过这些仙人，能完美画出这样的画作，已经有不少画师慕名去金陵拜访。
顾生并不专职画师一职，他也没钱去金陵，只能是看着这股莫名其妙的热潮，硬着头皮临摹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出来。
再说写书，从前流行的都是些妖怪报恩的志怪小说，现在里面又多了个神仙显灵的，特点还是“五颜六色”。
本来，某人因为某项事迹感动上头天，然后神仙出手帮助这种故事也是老套路了，现在突然画风一转，变成神仙光明正大的在凡间行走，甚至和妖物一起出现，连“化身试探”那一套流程都没了。
总之，都是跟以往风格差别巨大的，顾生本身靠着写书作画赚点快钱，新风格一风靡，他直接抓瞎了。
根据这些画作最初流传的说法，是画师们见过真人，依照自己所见所闻画的。顾生很想摇着对方的肩膀问问，你们、上哪、见到的这些、头发眼睛五颜六色的人？
反正让顾生画，他画不出来，想象力再好，他也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头发颜色比海外西洋人还丰富的同时，还能是绝对的美人，无法想象，也无从下笔，并且也没那个财力捯饬颜料。
眼看这唯一的财路越来越窄，自己母亲还提出和对门女儿结亲的想法，女方那么漂亮，顾生当然愿意，可他也知道自己家穷，对方会答应的几率很小。
正是因为顾生穷，家里还孤儿寡母的，导致没人愿意嫁进来，二十五都没媳妇。
“对门那家也不富裕，我明天去拜访一下她们，听听她母亲的意愿。”
面对儿子的顾虑，顾生一手包揽，她当然知道自己家穷，但也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啊，再这么拖下去，她怕等自己入土了儿子都没法成家。
不管如何，顾母已经决定去对门探探口风，等到第二天，这对母子各自出发，顾母去探望邻居，顾生继续去买卖书画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接点活，赚点钱。
当下流行的画作风格顾生实在无能为力，话本那边竞争又太强，写话本的穷书生非常多，只不过大家都一堆假名，不知道谁是谁罢了。
如果书画都不行，他只能去街上支个摊，给过路人写字挣钱了，但那样挣的更少，真是不管怎样都头疼。
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秀才，结果好像没多少便利，那些富家子弟即便大字不识，平日里也活得滋润，甚至有些时候，还得忍受对方的指手画脚。
“唉……”
“这些画像是？”
“这是最近的流行，描绘的可是传说中仙人，客人可以多看看。”
顾生听见旁边有个很年轻的声音在说话，他没在意，只当是心血来潮来买画的年轻人。
“这画，有些眼熟。”
“这是对原画临摹的，很多人都画呢，自然眼熟。”
“不。”
只听那个声音说道。
“我是说上面人的眼熟，你们知道这画的是谁吗？”
画上的人眼熟？
听见这个，顾生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人的背影，深色头发，衣服白色为底，衣服封边的花纹倒是很华丽。
这模样说是华丽，也不算太突出，但说普通，又绝对说不上，特别是这个发型，竟然是半扎马尾，束发的头冠非常精致，哪怕只是背影，顾生就看到对方的头冠上有珠串和玉簪。
富家公子？不像，单是这个发型顾生就很少见，半扎披发很久以前就不流行了。
最关键的，这人说自己认识画中人，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是倦收天？临摹者下笔缺乏神韵，错处太多。”
看清画上是谁后，梦丹青叹气，他想出来看看当地的画作，然后再买些这个世界的颜料，金发太过扎眼，就临时用了从前作为丹霞子的模样。
虽然不是真正的黑发，但好歹是深色的，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他的头发色泽发蓝。
本来只是随便逛逛，没想到看到了倦收天的画像，于是进了店里。就是这画得……要不是背景里的日出景色，和人物身上打量的金色，梦丹青也认不出这是倦收天，这画的人连临摹都临摹不明白。
“这幅画的原画在哪里？”
梦丹青询问旁边的伙计，临摹的这么糟糕，弄得他都开始好奇原本的画长什么样了。
“这……原画作在金陵，本店只有临摹的版本，虽然这幅画的不好看，但是原作可厉害的很啊？”
这幅在店里卖的不错，伙计没想到这个年轻客人看到画开口竟然不是赞扬，反而批评起来。
在此之前，那些来买画的人对这种临摹画可是赞不绝口，色彩艳丽，还绘有仙人身姿，那些有钱人可喜欢了。
“金陵吗……”
说起金陵，梦丹青就想起自己意外遇见的壁画，和那位姓白的画师，自己进入壁画后，倦收天和原无乡也过去了，原画有可能就是那位白画师画的。
“客人是外地来的吧，您要是真想看更好的，只能去金陵，现在那里画师最多。”
伙计认为眼前人是其他地方来的公子，不看别的，就看对方头上又是玉又是宝珠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这个公……公子？”
顾生听了个大概，主动上前搭话，只是绕到前面看清长相时，顾生一下子结巴了。
只看容貌的话，他突然有点拿不准对方是单纯男生女相的少年，还是女扮男装的姑娘。
“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梦丹青有些疑惑的看着来人，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为何突然上来搭话？
“失礼了，在下姓顾。”
这些先别管，问清楚刚才的事再说。
“公子认识画上的人？”
对方手里那幅画他也看过，从日出到人物全是一片金红，画技如何不好说，但炫是真的炫，的确很受欢迎。
画中人只有个眺望日出的背影，很多地方都做了模糊处理，仅通过这些就能辨认出是谁，只能说的确是熟人。
可这些画作上画的都是那所谓的仙人，这个年轻人认识仙人？
……
“那畜生可真能跑……”
封三娘有些烦躁，她寻着白狐的踪迹到城镇里，想不到这家伙已经在城里抛头露面，搞她这个本尊反而不自在了。
对方是抱着败坏封三娘名声变的模样，平日作风也就不可能多么的良家妇女，白狐搞完这些躲起来，封三娘一来就被人认错。
越追，封三娘心里憋的火气就越大，自己当时怎么就没一剑切了他呢？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他跑了。
因为这次白狐目标明确，封三娘不用再费心思到处找，只要知道那个姓顾的秀才家住哪里就行。
白狐肯定会用她模样搞事，这倒是方便的封三娘，只要她站在对方面前，看见这张脸，就能判断那个秀才跟白狐有没有接触过。
只是封三娘找到的时机不巧，顾家正好没有人，顾生还在集市上，顾母在对门邻居家。
封三娘站在顾家门口皱眉，她感受到白狐的妖气，但是来源不在顾家，反而更像在对面。
感觉不对劲，封三娘又转身走到对面门前，果然见门板上有几道抓痕，正是那白狐留下的。
这是个标记，代表这家人跟白狐结仇了，可短短一天的时间，这户人家为何会跟那狐狸结下梁子？不是盯上了姓顾的秀才吗，怎么顾家还没什么事，对门反而被上了标记？
因为心中疑惑，封三娘直接化作一缕青烟，飘进这家屋舍之中，此时来拜访的顾母已经提出两家结亲的意愿。
面前的老太太看起来非常愿意，因为按照传统观念，她女儿这个年纪还没嫁人，也算很大了。
老太太转头和身旁的女儿商量，但是她好像不是很愿意，冷着一脸什么都不说。如果这对母女从前真是大户人家，即便落魄也算不得贫民，不情愿顾母心里也不是很意外。
她只是好奇，为何这么漂亮的姑娘总是板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的模样。从她独自照顾老母亲的行为，就知道这是个有孝心，重情义的姑娘，为什么不笑笑呢？
因为当事人看着不愿意，顾母只好先回家，等儿子回来再商量商量，母女二人将她送到门口，在关门时，女子动作一顿。
“怎么了？”
老太太询问道。
“没什么，我看见了昨晚捣乱的野猫。”
顾母离开后，女子再将母亲打发回屋，大门紧闭，自己站在庭院里，一只手摸向袖子里。
封三娘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在惊讶对方敏锐的同时，也很大方的献身。刚一出现，便有一道寒光逼至眼前，封三娘抬手拿住，飞来的是一把匕首。
这还是个练家子。
“身手不错，看来你已经见过那只断尾畜生了。”
匕首在封三娘手中转了个圈，刃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是那只断尾白狐身上的。这姑娘已经和白狐打过交道，还极有可能伤到他了。
“断尾……你不是那只狐狸？”
吃闭门羹后，白狐当晚就来算账了，女子早有准备，她虽然不会法术，却也学过不少奇门异术，知道怎么对付狐妖，白狐一来，就因为轻敌被女子扎了一匕首。
开场吃瘪，这他真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知道怎么对付妖精，自己有伤在身，不能恋战，试探了几个来回发现奈何不了对面后，白狐果断跑了。
在他变成原型翻墙而去时，女子在月光下看到了狐狸残缺的尾巴，封三娘一提起，她立马想到这些。
仔细观察，面前这个美貌少女和昨天见到的好像的确有点不一样，只是双方脸是真的一样，导致她以为是昨晚的狐狸精又来报复。
“你如果不是昨晚的狐狸，那你又是谁？”
“封三娘，那畜生的偷了我的容貌，还败坏我的名声，我来取他性命。”
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女子，封三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这么好的身手，还如此冷静，想到这贫穷一角里，还藏着一位女中豪杰。
“那断尾畜生是狐狸精，我封三娘是狐仙，这位妹妹可要看好了，别弄错。”
封三娘把匕首扔回去，女子稳稳接住，拿到眼前一看，之前没处理干净的血迹已经没了，匕首也变得更加锋利。
“……狐仙？”
狐仙和狐狸精的区别她当然知道，只是今天，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狐仙。
如果是狐仙的话……
“不错。”
“砰。”
在封三娘摆明身份后，面前的女子突然跪下，不知要做什么。
“还请狐仙娘娘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