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意乱情迷与不可言说……
医家的作用,不仅仅是在于治病救人,博得一个好名声。
嬴景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以人心和舆论为棋而布天下之局。
凭借医家的声望地位,只要念端下场,不要说农家本就的确有参与其中。
就算是没有,也一样得好好的受着。
于是……
继被楚国驱逐之后,农家又一次在秦国受到了无数的谴责乃至通缉。
医家的念端大师亲自下场,痛斥农家愧对先祖神农氏,竟会使用对昌平君之女下毒这种卑劣手段。
河内报快速刊印,名家的弟子们也是嚷嚷着大嘴巴到处传扬。
小说家的人自觉受了长信君大恩,更是不愿放过这个在恩人面前立功的机会,何况这事儿本就专业对口。
他们倒是没有直接去宣扬什么下毒的事情,也没提及昌平君的女儿,只是编出了一个荡气回肠惊心动魄的故事。
景大善人对此也是颇有兴趣,甚至给他们提供了一些经典素材……
最终,小说家的故事里详细的讲述了昌平君年轻时偶遇农家侠魁,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一系列爱恨情仇。
那一日,西冷桥头,烟花雨下……两个寂寞的心灵在冰冷的雨水中相融。
那一夜,天穹昏暗,残月高悬……两颗火热的心最后一次交融后却因为各自的使命和身份而不得不分开。
两个月的意乱情迷,数十年的不可言说……
故事真不真不打紧,只要够野就行。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各国王公贵族,都爱听这个!
听的多了,自然会有不少人信以为真。
有龙阳君的例子摆在那里,也没什么不可信的。
毕竟农家给昌平君女儿下毒,这总得有个理由吧。
经由嬴景添加素材,最终小说家所编出的这么个故事。
栩栩如生,详细动人,听着就让人仿佛身临其境,能够感觉到故事中两个主人公的互相救赎和分离的挣扎……
这不就是最好的理由么?
昌平君背叛了他们的爱情,竟然娶妻生子,所以农家侠魁心有不甘才会对昌平君刚出生的女儿痛施毒手!
可他显然还是顾念旧情的,期待着昌平君能够回心转意,不愿真的反目成仇!
要不然,又怎么会仅仅只是下毒让那个小女孩体虚气短而非痛下杀手呢?
昌平君又岂会在念端大师痛斥以后依旧不为所动,还是长信君出面才在秦国对农家展开驱逐和通缉呢?
对上了!
全都对上了!
当人们接受了某种刻板印象之后,丰富的想象力便会脑补一切的不合理之处。
“呵嗬嗬,哈哈咯……”
河内行宫里,赵姬分毫也没有顾及形象的大笑着。
“你招揽的那些小说家,可真是大才啊……呵嗬嗬……”
“熊启是不是气坏了!”
赵姬笑的花枝招展,鲜艳红裙下的窈窕玉体颤个不停,雪白酥软的沟壑伴着笑声晃动。
“太后您若是再这么笑下去的话,衣物都要掉地上去了,恐有伤身体……”
嬴景有些无奈的提醒着。
这女人许是太久没见过这种乐子了,笑起来没完的。
关键这宫殿冬暖夏凉她穿的又少,那红纱裙本就是让完美玉体若隐若现。
这笑一次就往下掉一点,都快完全挡不住了。
“怕什么,景儿不是招揽了医家的高人么,若是着凉了便请那位念端先生来帮本宫诊治一番。”
我说的是伤我的身体啊!
嬴景有些语塞:“刚给念端先生找了不少的麻烦,太后还是尽量别生病的好。”
念端怒斥农家,虽有嬴景的意愿,可她本身也对此的确有些愤怒。
但是随着小说家编的故事发酵,动静越来越大,还给昌平君和农家侠魁之间整出来一段不可言说……
这会儿念端已经后悔了,整日待在学宫里完全不敢外出。
她怕哪天出门就会被愤怒的农家弟子或是昌平君派出的杀手来上一刀。
这仇恨吸引的太大了。
嬴景现在都已经许久不曾去学宫了。
念端虽然不会就此事说什么,可每次那好像看负心汉似的幽怨眼神,着实让景大善人有些受不了。
“哼!”
赵姬有些不满的轻哼了一声:“怎么?本宫听你的劝连黄金屋都停下了,现在连生病都不允了么?”
早在当初与念端商量完农家的事情后,嬴景便已是来过一次赵姬这里。
好话说了无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方才导之以行,让赵姬答应了停下黄金屋的修建。
“景自是明白,太后修建金屋,藏的是您的心意。”
“但,太后的一片热诚,又何需金屋来藏?”
天知道赵姬是怎么想的,嬴景很怀疑她是想找机会把两人给关里边去藏一段时间……
以这女人的性格,完全有可能做的出来。
眼见赵姬听着甜言蜜语似是态度有些软化,嬴景上前拉住赵姬两只纤柔滑嫩的玉手,又来到她的身后,红纱裙已经在她的笑声中褪下些许,雪白香肩半露更有一种朦胧诱惑。
厚重的大手在滑腻白嫩的香肩上轻柔按捏,赵姬颇为享受的闭上了眼,脑袋往后一靠,便搭在了嬴景的腹部。
红裙开叉极高,仅能遮住无骨柳腰下一点关键部位,两条修长雪白莹润光泽的美腿高高抬起随意的搭在前方梳妆台上。
“本宫早就生病了,但这病便是念端先生也治不好……”
赵姬的声音细不可闻:“只有小景儿,你才是本宫的药。”
嬴景手中动作微微一顿,但没有开口,只是仿若无事的继续手中动作,力道轻柔却恰到好处。
每个穴位和手法,都是赵姬最喜欢的。
纵是以长信君今日身份,也从不会拒绝与当初一般,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为太后“服务”。
不知过去了多久。
“太后?”
嬴景轻唤了一声,但并未得到回应。
赵姬已经睡着了。
嬴景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又轻轻的将赵姬拦腰抱起,安置在软榻上,盖上被子。
嬴景静立在榻前,看着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赵姬。
他的神色温和,眸子中带着一抹柔色。
良久。
嬴景方才转过身,深邃的眸子重新化作古井不波的状态。
“该办正事儿了。”
……
咸阳。
昌平君最近很难受。
从楚王薨逝开始,他便好似不知不觉间已深陷到了一张大网中。
挣不脱,逃不离!
从楚国的流言,到如今小说家的故事。
他已是彻彻底底的站在了台前也就罢了,这名声还变得古里古怪……
龙阳之好,在这个时代也不算什么大毛病,人家楚王还光明正大的呢!
但是,些许议论那肯定是少不了的。
一连串儿的打击让昌平君有些烦闷,走上街头希望能缓解一下心情。
但……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有儒家弟子捧着话本津津有味的研读着,嘴里不忘痛斥。
“这小说家的故事就是低俗,太直白了,这里应该委婉一点……”
“这结局不好,怎么能这么坚定的离开呢,依依不舍好,更富感情……”
“不行,咱们回齐国的时候等带上让师兄弟们都好好批判一下!”
昌平君听着耳边的议论暗自咬牙,手掌已握成了拳头。
“君上,要不要……”
有身边护卫询问。
“走,回府!”
昌平君没法追究。
太多了。
而且事情闹大了,他所受到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儒家这些人,嘴皮子也不比名家差多少。
回到府里。
昌平君顿时更为难受了。
“夫君你既顾念旧情不愿对农家下手,那长信君出头你又为何要阻拦?”
“我那可怜的涟儿,才只有那么小……”
“或许,这就是涟儿的命吧!”
去特么的旧情!
昌平君有点想骂人了。
但此时又忽然有些恐惧。
他的枕边人啊,竟然都相信了这毫无逻辑的故事?
那天下人又当如何?
可是,现在昌平君的确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若非自己就是当事人,昌平君甚至感觉自己也会掺和进去讨论讨论……
犹豫再三,昌平君最终决定,效仿当年长信君的做法。
昔年长信君遭遇刺杀,结果竟然入宫告状,最后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那就让嬴政来想办法。
现在昌平君也决定学一学!
谁不知道小说家如今已聚集在了长信君麾下,这分明就是长信君要坏他的名声。
可是……
嬴政这边的结果让昌平君又失望了。
长信君倒也真的是个老狐狸。
河内报上仅仅只是刊登了医家念端先生对于农家下毒的斥责。
小说家所编造的故事,那不过是民间流传而已……
而且长信君与小说家还多次驳斥过,是有人假冒小说家之名,传播此等低俗不符合事实的故事……
甚至在这故事刚开始流传的时候,长信君就已经凭借其自身的影响力和权势,在河内乃至秦国,严禁传播这种有损昌平君荣誉的低俗故事。
但……
越是明面上禁止传播的故事,私底下那才传的更快更广。
什么低俗故事?
那分明就是普罗大众所喜欢的,接地气的故事!
若无长信君这般“热心相助”,这故事还未必能传播的这么快。
“长信君已经尽力了,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实在怪不得他。”
“有医家的念端先生为证,想来芈涟所谓的体虚确为农家所为。”
“昌平君倒不如想想,可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农家?”
“以至于冒天下之大不违行此恶事。”
嬴政的话犹在耳边。
昌平君忽然心中寒意更浓了几分。
对于这位能够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偌大秦国的王,昌平君从不敢小觑。
吕不韦和成娇,都是前车之鉴。
这事儿,真的是长信君在针对他吗?
这太不对劲!
昌平君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和长信君之间又没有什么仇怨。
倒是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或许……
这位年轻的秦王已经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所以,借此敲打?
“农家不能硬保了!”
昌平君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在家中暗室里暗召田光相见。
“我让农家弟子在茶馆酒肆中驳斥,可他们竟然听故事听得入迷了。”
“还有人问我是不是真的。”
田光的脸色现在比昌平君更难看许多。
农家的弟子都是些什么人?
说是农家弟子众多,可实际上大多数其实都只是凑数的。
这种刺激的故事,刚好就是那些底层弟子们所喜欢的!
可不派这些底层弟子去,难不成还把身居高位的那些堂主派去干这种活儿?
无解!
作为农家侠魁,田光什么什么阴谋诡计刀剑拼杀都经历过。
可这种软刀子,田光是一点都不擅长。
“农家撤出秦国吧。”
昌平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闷亏他只能认了。
“涟儿的事情上,本君走了一招臭棋。”
昌平君有些后悔。
是他自己把刀子递了出去,才会让这流言起到这般惊人效果。
若无念端对农家的斥责,令人好奇农家为何会对昌平君的女儿下手,这离谱的流言即便有效也不至于这般夸张。
“农家已经全面撤出了楚国,这对君上的影响还不算太大。”
“可若是再撤出秦国,对您便几乎没有什么助益了。”
田光也在深深的叹气。
自从得到了昌平君支持以后,农家发展可谓迅猛,超越儒墨也不在话下。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屡遭挫折,计计不成了呢!
难不成,农家就注定无法壮大吗?
“无妨,先潜伏下来吧。”
“如今长信君发力,对农家展开了通缉,继续留在秦国危险太大。”
昌平君脸上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些许:“而且嬴政或许已经在怀疑我了,撤出秦国,彻底的潜伏下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欲成大事,便不必急于一时之胜负。”
“耐得住寂寞,留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说到最后,昌平君已是站起了身子,宽大袖袍挥舞。
自信且从容。
……
河内。
嬴景的书房中。
此时在他的身前,六剑奴齐聚。
“传命寒蝉,夏天快到了,可以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