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再看宋曜，起身便朝凤仪殿走去。
凤仪殿里。
崔皇后被喂了软筋散，正浑身无力地卧在榻上，四皇子与一干侍女俱被五花大绑跪于榻前。
见到六皇子身上的衮龙袍，四皇子像是被针猛刺了一下，瞬间失态：
“弑父弑君的逆贼！你也配穿龙袍！祖宗泉下有知定不会饶过你！逆贼，无君无父的逆贼！”
六皇子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自有献殷勤的内侍上前，替他堵住那道不和谐的声音源头。
四皇子被揍了一拳，又被内侍用臭袜子塞进嘴里，气得脸都青了，依旧呜呜骂个不停。
六皇子不理会他，转而来到崔皇后的床榻前请安。
迎着崔皇后冷冰冰的眼神，六皇子神态自若，照例问道：
“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母后还是不肯下懿旨？”
崔皇后冷哼一声合上双目，六皇子却笑了：
“那好吧，来人，把昨日准备的大礼给母后呈上来，想来母后见了就会同意了。”
一股几欲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崔皇后睁眼望去，就对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
准确地来说，是一颗头。
曲妃？
辨清了头颅的主人，崔皇后顿时寒毛倒竖，浑身开始细细地打颤，用尽力气才勉强挤出声音来：
“你，你，你怎敢！”
“怎么不敢？”六皇子神色怅惘，似是不解，“造反都敢了，朕还怕什么？”
从曲妃的头颅被提上来的那一刻，四皇子就被吓傻了，僵了片刻后趁人不备便哆哆嗦嗦朝墙角退去。
老六好狠！
曲妃死了，那老八他能活得了？
老八死了，那下一个会是谁？
还能是谁！
一向以嫡长子自傲的四皇子，此时多希望自己没有皇子的身份，更不要是什么嫡长子！
崔皇后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很快冷静下来后反问道：
“懿旨写不写，我与阿深都要死，是不是？”
“母后这是想通了，知道跟朕谈条件了？”六皇子笑了。
“是。”崔皇后平心静气道，“本宫可以写懿旨，甚至可以当众宣读，只要你的要求，本宫都可以如数照办。”
这么配合？
六皇子眯起眼眸讥笑道：
“为了活命，母后竟这般配合？早知道......”
“本宫与官家夫妻多年，自要陪葬的。”崔皇后脸上布满了淡漠，“我只求你一件事......放了阿深。”
“高墙圈禁也好，流放千里也罢，只要你不杀他。”
正胡思乱想的四皇子似是被这句话吓到了，挣扎着朝前走了两步却被内侍踢倒在地。
“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崔皇后最后看了一眼四皇子后飞快地别开眼去，“只要你留下他的命，你的要求我全都照办，不会出一点儿差错。”
六皇子笑着一合掌，片刻后又叹气道：
“要是曲妃娘娘能有母后这般识时务，何至于身首异处啊。”
闻言，崔皇后淡淡扫了他一眼，只等着他的答复。
“好吧。”六皇子的笑容越发慈悲，“听说孟氏快要生产了，朕也不想那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四哥乖乖守着孟氏......啊，只孟氏一个哪里够，朕会替四哥多寻淑女，四哥不是喜欢孩子么？那今后就替咱们林氏一族多多开枝散叶，父皇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在地上拼命扭动的四皇子呆了呆，甚至没立刻明白六皇子的意思。
崔皇后却铁青着一张脸，冷声斥问：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豢养你四哥？！他是个人，不是你养的猫儿鸟儿！”
六皇子收起笑容，甩袖负手而立：
“那母后是想让他当个人，还是想让他做只听话的猫儿鸟儿？”
崔皇后眼圈泛红，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六皇子不以为意，转身朝外边走边说：
“母后写好懿旨交给齐大伴，朕定不会亏待四哥，来人，送四哥回皇子府。”
......
禁军押着四皇子从侧门入府后，封闭了四皇子府上大大小小所有门。
......除了一处极其狭窄的角门，还用一层铁门加固了。
四皇子门外，朱维庸正背着手看工匠们手脚麻利地砌墙。
高墙圈禁。
相比于八皇子，四皇子算是得了善终了，朱维庸想，得罪了他们朱家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随后斜着那扇加固的铁门，吩咐工匠道：
“那边，也砌起来，只留个递东西的空隙就行了。”
现任禁军统领沈无疾犹豫了片刻才劝道：
“陛下要给四殿下送人进去，全封死了会不会不合适？”
朱维庸正要说话，四皇子不知怎么挣脱了束缚，扑到角门前厉声惨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阿庸，阿庸，你听我说，替我向六弟认个错，救我！我才二十岁，我不想被圈禁一辈子！”
朱维庸面无表情，对拧着眉头的沈无疾一扬下巴：
“你瞧，不砌起来难不成由着他在此叫嚷不休？惊扰了陛下，沈兄可担待得起？”
闻言，沈无疾不再劝阻，指挥工匠加快进度，不过半日就将四皇子府的墙升起丈高，吞进了四皇子所有的呐喊与求饶......以及他的后半生。
临画扶着卫氏站在窗前，看着高墙围起的四方的天，苍白的脸上只有平静。
“你怕不怕？”
临画摇摇头，“没有这高墙咱们也不得出门，快两年了吧？圈不圈禁的......对咱们而言不都一样？”
卫氏笑着点点头，没有恐惧，想起和她落得一样下场的四皇子与素来傲慢的孟十娘子，反倒生出了几分痛快与舒坦。
要禁足大家就一起禁足！
死也死在一起。
多好。
......
并州。
得知了南夜突袭，长公主第一时间通知了吴三娘。
并州府衙，吴三娘握着沉甸甸的金令，险些站成一尊石像。
“没有了金令就无法调动水师，若林见渊知道了，那我父亲他......”
长公主叹息：
“琪姐儿，这金令是本宫昨日晚上才收到的......吴尚书此举，是想护你们你们母女平安。”
说不感动当然是假的，吴大娘子立刻就哭了：
“我想回京城，我要找阿爹......殿下，求殿下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