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排后视镜里,顾宇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青筋顺着手臂暴起。
昨夜他还在心底为两人的清白开脱,此刻却亲眼见他们十指交握,亲昵得旁若无人。
通过昨晚的观察,他心中对于顾延玉和姜眠是否出轨的天平已经更加偏向于没有出轨了。
可现在,他们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牵手??
不可原谅!!
“松开!”
顾宇猛地转身,座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你们当我死了吗?!”
话音未落,阿金反应迅猛,手肘如铁钳般狠狠撞向他面门。
鼻梁传来的剧痛让顾宇眼前炸开无数金星,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汩汩而下,混着酸涩的泪水糊住了视线。
顾宇很快意识到,他被打得流鼻血了!
“操!”
他抹了把脸,满手猩红彻底点燃了怒火。
他像头被激怒的困兽般挣脱安全带,朝着阿金扑去,座椅被扯得剧烈摇晃:“老子弄死你!”
身后,顾延玉早已发现不对,不等对方完全起身,长臂如铁索般骤然探出,从后座猛地箍住顾宇的脖颈。
他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手下力道毫不留情,青筋暴起的手臂将顾宇死死压在座椅靠背上:“顾宇,管好你的手和嘴。”
“帮不上忙也麻烦你不要帮倒忙,我忍你很久了。”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顾宇憋得满脸涨紫,一只手慌乱地捂住不断渗血的鼻子,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衣襟上,另一只手拼命抓挠着顾延玉的手臂,喉间发出阵阵干呕。
而顾延玉始终未曾松开与姜眠交握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另一手却如钢铁般岿然不动,死死锁住顾宇的挣扎。
尽管他坐在后排,但只用眼睛稍微看一下,就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不算好。
山路在车轮下蜿蜒如巨蟒,一侧是陡峭山壁,另一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一向车技不错的阿金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顾宇的怒吼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颤,车轮险些碾过碎石滑向崖边。
顾延玉紧紧锁着顾宇,他死了没关系,但如今这车上可是有他们其他三人的命,决不能出半点岔子。
“咳咳咳......”
顾延玉的胳膊像是一棵苍老的大树枝干一样紧紧盘在顾宇的脖子上,嘞得顾宇满脸通红,不得已,他再次举起手来,做出投降的姿势。
“我错了。”
车子碾过最后一道泥泞的弯道,在弥漫着雾气的山坳里缓缓停下。
顾宇捏着一团浸透血渍的纸巾,鼻尖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腥气,目光狠狠地在阿金和顾延玉身上扫来扫去,心底把讨回血债的算盘拨得噼啪响。
他微微抬头,看到了后座上姜眠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她死死攥着顾延玉的手,双腿在座椅上不受控制地颤抖,整个人仿佛一片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顾宇这才恍然惊觉,那交握的双手间传递的,不是暧昧的温度,而是摇摇欲坠的灵魂对最后一丝支撑的本能渴求。
即便是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但顾宇的视线落在姜眠和顾延玉的手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忍不住在意。
前方,几名身穿黑色大衣身材健硕的男人先下了车,随后,戴着手铐的熊建德被押解下车。
与昨日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模样不同,他换上了一套不合身的宽大制服,松垮的衣领歪斜着,却更衬得他身形佝偻,眼神浑浊无光。
顾宇眼尖的看到,为首的竟然是昨天在军营里的何队长。
那么其他几人,也必定是军人了。
姜眠和顾延玉几乎同时推开车门。
顾延玉动作利落地从车门侧取出黑伞,“唰”地撑开伞面,健步绕到姜眠那边。
他修长的手臂微微倾斜,将伞面恰到好处地罩在姜眠头顶,另一只手虚扶在车门框上,生怕她踩滑。
两人默契得如同缠绕共生的藤蔓,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晓彼此心意。
这一幕像根刺,狠狠扎进顾宇眼底。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脑海里翻涌着无尽的猜忌。
这两人若真是清白关系,怎会如此合拍?
顾延玉作为长辈,不该与侄媳保持距离吗?
姜眠明明有丈夫,为何非要躲进另一个男人的伞下?
他却浑然忘了,当初自己与顾诗情举止亲昵时,何尝不是这般理直气壮?
“顾总。”
何队长踏着泥泞走来,雨靴踩在碎石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抬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帽檐滴落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
顾延玉颔首回礼,动作简洁有力。
“这后面的山路太窄,车子进不去,得徒步走一段。”
何队长的目光扫过姜眠苍白如纸的脸,喉结动了动,把“尸体”二字咽回肚里,
“雨天路滑,为安全考虑,要不请夫人在这里等候?我们去把小姐带回来就好。”
他刻意放软了语气,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满是不忍。
他能想象,若自己的孩子遭遇这般不幸,恐怕也会被痛苦啃噬得千疮百孔,更何况眼前这个看似脆弱的女人。
“不行!我要去!”
姜眠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迸发而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霜。
她死死盯着远处雾气弥漫的山路,眼神中燃烧着近乎执拗的火焰,苍白的脸颊因情绪激荡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是佳佳的母亲,在孩子被顾诗情安排的医生接近手术室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陪在她身边,甚至就连当初火化后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出来那根本就不是佳佳的骨灰。
这些日子,她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心疾首,如今这些情绪早已化作执念,此刻近在咫尺的真相,又怎能因风雨泥泞就轻易退却?
她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女儿身边,告诉她不要怕,妈妈来了。
顾延玉本就打算拒绝何队长的提议,尽管他知道,他也只是担心姜眠作为一个女孩子来到这样的地方会不适应,是一片好心。
但是他清楚姜眠的脾气。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强撑着自己没有崩溃,靠的不过是信念二字。
眼看着马上可以找到顾佳佳的尸体了,即便要她跳江跳海或者是翻山越岭,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眼前这点泥泞,她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何队长,多谢好意。”
顾延玉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坚定如铁,“但对一位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亲手接回孩子更重要。”
他下意识将姜眠往伞下拢了拢,挡去斜飞的雨丝,“我会寸步不离,绝不让她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