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炷香的工夫,
从痛苦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心如死灰,心燃成了灰烬,却死而复生,生出希望来,
秦意没死…
没死,反而能解开赤毒…
眼前之人看着她,像是她的错觉,总觉他眸中带着乞求,
乞求什么?他在向她乞求什么?
心里满是秦意,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推开他,冲向楼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本以为要重回黑暗,没想到转角已亮起了火烛,
大夫打扮的老者向她鞠躬,“夫人,秦公子已无大碍,很快便可苏醒。本文搜:零点看书 免费阅读”
她看见秦意靠坐墙角,缠上了绷带,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流血已止住,呼吸平稳,只是脸色略有苍白,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侍卫匆忙赶来,将秦意扶出酒楼,酒酿一步不敢离开,捏着小手紧紧跟在后面,
踏出大门,刚见明月,便有人叫住了她,
是沈渊的亲信,
“沈督查情况很不好…他…他很可能撑不过今晚…您确定真的要走吗。”
秦意已经被人送进了马车,
少女片刻没离开过的目光终于移到了旁人身上,
“他…有大夫吗?”
侍卫答,“自然是有的,在来的路上了。”
她望向酒楼的顶端,
纸窗后,孤零零的烛光亮着,光线忽明忽暗,似乎随时要熄灭,
那人的伤是她捅的,有多深她是知道的,捅进去,拧刀柄,便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她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也不会疗伤啊,留下也无用。”
那侍卫愣住,开口都有些震惊,“您…您就没半点愧疚?”
愧疚?
酒酿想了想,没感觉到愧疚,反而把整件事都相通了,
她找沈渊要弩箭,要到后进门就举弩对着他,那人丝毫不慌,看了她一眼便继续铺被子,
那时她以为沈渊是笃定她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
现在想来豁然开朗,
弩箭根本没有杀伤力,他有何可惧,
是的,
那人在算计她,
可谓一石三鸟,
算计她,演苦肉计为其一,擒获李玄,铲除异己为其二,扣押了秦意,控制东明岸的盐铁为其三,
可机关算尽,定没算到她下手会这么狠,一刀捅得他半死不活。
罢了,
捅都捅了,她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人要有命活下来,尽管找她算账便是。
“夫人,大夫不知何时才能赶来,既然秦老板已无恙,能否将他身边那位大夫留下,好早些给沈督查止血。”
眼前闪过那人苍白的面孔,
那双眸子凝望着她,哀求着,乞求着,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们已经走到了你死我活,水火不容的境地了,他还想得到她的原谅吗?
“凤栖道路平坦宽阔,大夫定会及时赶到的。”
话一出口便是拒绝,少女说完转身离去,
就听那侍卫在她身后愤而喊道,“夫人如此狠心,您可知沈督查为了您付出了多少!”
她大步向前,逃离一样钻进马车,
车里亮着一盏孤灯,老大夫躬身道,“解毒药已服下,脉象平和,已无大碍,若还在发热,用帕子沾上凉水,擦拭额头即可。”
案几上放着清水,该就是用来降温的,
酒酿福身告谢,撩开纱帘坐到了床边,纱帘随即又被吹起一角,关门声传来,老大夫离开了,
车夫打马扬鞭,车动了起来。
“哥哥…”
她拨开他脸颊碎发,
指尖轻触的瞬间,那人轻哼了一声,眉头蹙起,缓缓睁开眼,
“哥哥!”她叫道,“你醒了!”
一团闷气憋在心口,
她想笑,想叫,想原地跳起来,转着圈地大笑,尖叫,把心里的苦痛都发泄出来,
可张开嘴,一字未吐,眼泪哗啦啦地就落了下来,拉着那人的手一个劲地哭,
是嚎啕大哭,听得马儿直打响鼻,
还有什么词
比虚惊一场还要美好。
“吓着你了…”秦意轻轻开口,
酒酿闭上嘴,憋得脸通红,呜呜摇头,
她想对他说好多话,想告诉他毒解了,想问他好点没,可话到嘴边,只剩一句,“哥哥,对不起…东明岸可能要丢了…”
车是沈渊的车,人是沈渊的人,
他们无处可逃,任人鱼肉。
那人一怔,
车厢陡然静了下来,
酒酿心也跟着一沉。
那手抽了出去,他长长地叹息,
是遗憾吗,还是悲伤,
酒酿讪讪收回双手,笼在袖中,难堪地绞在一起,
她低下头,垂着眸子,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引来沈渊,是我弄丢了东明岸,也是我害死了齐家兄弟…”
修长的指节抚过脸颊,擦掉她的眼泪,
那人说,“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酒酿抬头,对上他万分柔情的双眸,那眸光带笑,哪有半点责备之意,
“你没事就好…”他说,“柳儿,我真的后悔…后悔在东明岸的时候怠慢了你…”
“我以为必须做出一番作为才能护住你…”
“却不曾想事与愿违,如果我多花哪怕半点心思在你身上…也不至于让你做出这样的傻事…”
把责备的话说得那么心疼,让酒酿自责又感动,心里五味杂陈…
“但也不一定!”酒酿说,“沈渊受了重伤,暂时没精力应付这些,万一他死了…东明岸就…”
万一他死了…
少女心里咯噔一跳,
心中骤然升起巨大的喜悦,是喜悦,是兴奋,兴奋过了头,反而生出些恐惧,
恐惧什么?
恐惧他的离开吗…
可笑,绝无可能。
“他死了,天下大乱。”秦意说,
“什么?”酒酿回过神,
“他手上攥着的权力太大,若他死,必出祸乱。”
是,她明白,她也想过这些,
可每每想到,不消片刻,忐忑就会被恨意消磨殆尽,
她是真的想让他死啊,
想到抓心挠肝,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