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齐聚上书房的内外两庭所有人齐聚,李胤并没有先把青扬两州捷报公之于众。而是,先跟陈文锦等人提及吏治腐败严重,并把校事府所调查的犯罪官员名单,以及各自所犯罪责的简要统计,交给一干重臣查阅。
“吏治竟已然腐败如斯?”
“这个混账的杜士秀!当年还是我举荐的他,他当年嫉恶如仇,最恨贪官,如今刚做上一郡太守竟然……真是该死!”曹忘川愤恨不已,丝毫不怕皇帝会直接追问他举人不明的责任。
“哼,刚调任豫州长史李祚,自称是陛下族人,也确实有才华,在中州确实做了不少利民政举,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唉!”白敬轩也是摇着头长叹不已。
“传旨!豫州长史李祚,罪加一等,诛三族!处……凌迟!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别说是朕的同族,就是朕自己,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李胤直接下旨。
“陛下,毕竟涉事官员多为世家子弟……”。
“那又如何?下旨,户部即日起分派员官,分赴各地清丈土地田亩,大力推行土地分化,记住,绝不许有半亩田地被私下圈占,而且,指定法度,不许私占土地,不许土地私下买卖,违令者……重则抄家灭族,轻则流放。”
“陛下,此举不妥啊,若推行如此土地政策,怕是士族要起来闹事!”荀毓赶紧劝谏。
“那就……传旨!大唐治下各州各府,郡县道,即日起,全民施行军管,各地驻守将军要严阵以待,若谁治下出了骚乱,朕……要谁的人头!若哪家士族敢闹事,一律按谋逆之罪论处,诛九族!”
“陛下……这是要以铁血手腕,打破世家特权……可世家之存在已然久远,根深蒂固,若贸然拔除,恐怕……”。陈文锦也急忙劝导,陛下虽是好心,但,这步子未免迈的太大了些。
“媚儿,校事府查的天下五大士族罪证,可够诛族?”
“回陛下,陇西李氏,赵郡李氏,云州王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弘农杨氏,连同……荆州沈氏,徐州苏氏,济州韩氏,还有……陛下的亲族颖川李氏,陈氏,都……罪在不赦!”
静!足足有一盏茶功夫后,李胤低沉且冰冷的声音才响起。“传旨,慕容长风,司马临城,即刻率禁军五千,及锦衣卫,校事府,合欢教麾下暗探,赴颖川!依律……缉拿李氏全族!押解进京!移交刑部审查定罪!依律……重处!”
“陛下……”陈文锦惊的双眼圆睁。
“陛下,三思啊!若将皇族问罪,恐为天下士族……”。刘子良赶紧跪下劝谏。
“士族?朕要的是民心!朕不止一次说过,天下以民为本!所谓世家门阀,不过是吸附在百姓身上蛀虫!正因为有了这些附骨之蛆般的士家门阀存在,天下百姓才无公道可言。士族掌控着绝大多数的权势,财富,地位,不事生产却始终凌驾于百姓之上作威作福,这天下间,王朝兴衰,皇权更迭,全都被士族玩弄于股掌,使得百姓困苦,天下不稳,士族不除,天下难以久安!”李胤站起身来,心潮澎湃。
“因此,朕决议,明春时便开科考,此次科举!朕就要打破常规,给天下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朕要的是那些真正怀揣治国安邦之才,一心为民请命的清廉干吏,是那些真正懂得,读书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贤士,而非……那些世家门阀的代言人,走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陛下万世明君,臣请旨,主理此次科考!”刘子良心头巨震。
“准了!不过,此次科考题目,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满嘴之乎者也的废话虚妄之说,而是要改成立德,改成割除时政弊病的法子,只有让天下人一起参与到治国之中,这天下才能长治!因此……这科举题目,要由六部共拟,三省六部需各出题三十道,朕,要亲自过目,亲自命题,之后,更要亲自阅卷!”
“臣等!遵旨!”刘子良及其它诸位尚书等,赶紧躬身应命。
“陛下……”武媚儿犹豫了半晌,终究再次开口。
“何事?”
“臣妾以为,这抄检士族,拿问犯官……不宜牵连过众……。”
李胤微微一愣,旋即面色一沉:“是因为牵连你周家?牵连沈家,苏家,韩家还有前朝李家?甚至牵连陈家?”
“不,陛下!臣妾绝不敢徇私……”。武媚儿心里一慌,脸色变得苍白,赶紧跪地,李令月,沈漫云,韩雨凝也赶紧跪下。就连外庭的陈良辅也是猛然一哆嗦,立坐跪了下去。
“哼!你平素行事谨慎,不会无端多言。之前朕已下旨重处颖川李氏,表明了废除士族的决心和态度,你还依旧要劝阻,其中必有原由,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别让朕觉得……看错了你!”
“陛下!”武媚儿大惊,陛下是不信任她了么?
“朕!不想再听废话!你该记得,校事府成立之初衷,就是为了让朕知道一切,校事府也好,锦衣卫也好,合欢教也罢,都该对朕毫无保留,不得隐瞒一丝一毫,若校事府……那就没有存续的必要了!你要么……原原本本说出实情,要么……滚回宫去好好反省,若你无法按朕的要求主理校事府,那朕就换个人来做,或者,直接废除校事府的存在。”
“陛下……臣妾不敢,臣妾绝不敢对陛下藏私,是……是因为,此次涉及宁王!”
“宁王?李忱?”李胤猛然一震。登基之时,李胤听杨艳的劝解,把一直在邺城安王府圈禁的李忱放了出来,而且让他住进了邺城王府,封为宁王。当初被李胤打断双腿,没过多久黄衫给他治好了,李胤只是让他长记性,没想过真正残害自己的兄弟。
“宁王殿下……私受贿赂,还……暗中拉拢官员,更是暗中插手……各州官员任用……”。
“清查所有跟李忱送过贿赂的官员,全部革职下狱拿问,清查所有暗中跟李忱有勾连的官员,蓉儿,这事儿交给锦衣卫去接手。”
“遵旨!”黄蓉看了眼身旁的武媚儿,稍稍一犹豫,低低叹息一声,还是应下了差使。
“罢了,朕不想勉强你,还是交给鱼幼薇去办吧!”
“是!臣妾领旨,臣妾和合欢教,绝不负陛下所差!”鱼玄机回答的干脆,利索!”
“传旨!命耿烈即刻领禁军三千启程,前往邺城,把宁王李忱给朕……押回京城!”
“陛下……”。长孙无香想劝一句,却被李胤冰冷的声音打断:“嗯?怎么?你觉得自己是个例外?朕再说一遍,就算是朕自己,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臣妾……不敢!”长孙无香心里一沉,她知道,陛下是动了真怒,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认真,而且一旦涉及百姓民生,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徇私半分,那股子执拗,真是让人又惊又怕,又爱又恨。
“诸公回去,好好准备科考题目,顺便也好好自查自省一番,若真让朕查到,谁跟那些贪墨恶吏不清不楚,或者暗中勾连……就别怪朕手里的屠刀,有一日会落到他的脖子上!无论是谁,朕都绝不轻饶!”李胤腾的站起身,拉着一张脸,撇下所有人,转身回宫去了。
“陛下……动了盛怒,怕是……免不了又要血流成河。”陈文锦摇了摇头。
“陛下心怀万民,嫉恶如仇,有圣君之姿,然……陛下六亲不认,杀伐果决,难免会受人指责。”荀毓也摇了摇头。
“人无完人,陛下所行,实为大仁大义,他不惧声名,也要保住那颗爱民为公之心……老夫,钦佩不已!”
沈漫云怔怔出神,思索良久,才猛然起身,走向殿门,大声道:“槿汐,你亲自出宫一趟,去见沈弼和沈仲文,告诉他们,若不想沈家灭族,就自己动手把沈家那些脏东西全都剔除干净,否则……不用陛下动手,本宫……会亲自灭了沈氏一族!”
“嘶……沈后这是……对陛下用情至深,重于性命啊。”欧阳文忠忍不住惊呼出声。
“峨眉,传本宫懿旨,着……李氏家主李孟尝,即刻梳理全族,尤其是为官之人,凡有作奸犯科者……一律交有司处置,不得有半点偏袒,否则……就等着被陛下尽诛陇西李氏吧。”
“绮罗,你也去一趟,告诉武氏族人,自查,所有为官不利者,全都……自裁谢罪!不然,别怪本宫让他们……生死两难!还有,告诉他们,他们的所作所为,丝毫瞒不过校事府,也瞒不过本宫的眼睛!”武媚儿眼神冷的不带半点感情。
“青曲,去韩府见老爷一趟,让他三日内辞官归老,韩家那些个做官的,凡是有半点劣行者,三日之内自己去刑部自首,不然,就等着锦衣卫上门灭族吧!还有,就说本宫说的,韩姓族人,若无真才实学,又管不住自己私欲的,不想死就别为官,韩家门生客卿也不行!不然……本宫发现一个,就杀一个!”韩雨凝头一次这样杀气滔天。
陈良辅听着一众后妃如此决绝,不由暗暗点头,都说陛下好色,可陛下这些妃嫔娘娘,哪有半个是省油的灯?陛下能有今日之成,诸位娘娘实在是功不可没啊。
又是月余,日暮时分,深秋过后,初冬已临,天早已转凉。养心殿内,却温暖如春,李胤坦露前胸坐在龙椅之上,怀里紧紧抱着依旧在轻轻颤抖的沈漫云,一双大手,尚且在她衣衫下光滑的玉背上不断游走。眼睛却贪婪的扫过身前桌案上,那星眸紧闭冯小怜的横陈玉体,还有另两张椅子上,衣衫不整,难掩无边春色的李令月和卞玲珑。
“陛下!”黄蓉一步踏进门,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屋内景象,似乎早已见怪不怪。比这更荒唐十倍的事儿,这个臭男人都做过了,也不知他整天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天天就知道轮着番儿的欺负后宫里这些姐妹。
“蓉儿来的正好。”李胤低头在沈漫云胸口深深一吻,然后抱着她起身,再转身把她放在自己的龙椅上,便要去抓黄蓉。
“陛下别闹,臣妾接锦衣卫加急密报,出事儿了。”黄蓉赶紧正色道。
“出事了?何事?”
“李喆!是李喆根本没去西蜀,他……他转道去了荆州,和……沈弼一起,勾连了那些士族,造反了!”黄蓉急声道。
“什么?”沈漫云和李令月顿时心里一惊,齐齐失声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