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点十八分。
碧水华庭二期工地上，阳光炙烤着钢筋水泥，工人们挥汗如雨，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马卓坤戴着白色安全帽，站在一栋正在施工的小高层前，手指着楼体，对身边的几个人侃侃而谈。
他身材挺拔，语气沉稳，举手投足间透着地产老板的自信与从容。
“马总，你这小高层面积太小了点，同样的地皮，还不如搞个一梯一户，可比两室一厅赚得多得多呀！”
一个略微秃顶的男人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质疑。
“嗯，赵总的话有道理……”
旁边一个微胖的女人点头附和，“这么好的地皮，没有体现出最大的价值，有点可惜了。”
“当初搞规划的时候，我和赵总想法一样，也想商业价值最大化……”
马卓坤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可后来我碰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他告诉我说，大学生一毕业压力山大，很多人都是租房子，即便买得起房，也得掏空家里六个口袋。现房空置率那么高，盖大户型卖给谁去？不如搞实用小户型，把资金盘活，才是价值最大化。”
被称为赵总的秃顶男人眉头一紧：“马总说的这个年轻人，是搞地产销售的？”
“不，严格来说，他啥也不是……”
马卓坤神秘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不过，他思路清奇，很有商业头脑，是个不可多得的歪才！”
“歪才？不会是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吧？”中年妇女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马卓坤没有理会女人的嘲讽，而是朝秘书使了个眼色。
秘书小张立刻会意，提高了声音：“宋总，您应该听说过狗屎雪糕吧？”
胖女人扭过头，一脸不解：“不但听过，我还给孙女买过几回呢，怎么了？”
小张微微一笑：“狗屎雪糕，就是我们马总说的这个年轻人搞的。”
胖女人嘴角抽动：“是他？怪不得名字这么恶心，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狗屎雪糕不过是他玩得过家家游戏，真正的大手笔，是他的四两拨千斤！”
马卓坤双手背后，缓步往前走，“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呐！”
身后的几个人都像是没听见似的，有的东张西望，有的低头玩手机，显得很不在乎。
忽然，秘书小张的手提包里传出手机铃声。
他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快步走到马卓坤身边，低声说道：“马总，是宇杨的电话。”
“这个混小子，肯定又是没钱了！你告诉他，除了钱，啥都好办。”马卓坤摆摆手，轻叹一口气。
小张退后几步，接通了电话：“宇杨，马总说……”
“说什么说，我不是要钱！你赶紧把电话给老头子，我要告诉他一件大事！”马宇杨的声音急切而兴奋，直接打断了小张的话。
小张愣了一下，快步追上马卓坤：“马总，宇杨不是要钱，他说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马卓坤接过手机，回头向随行的几人笑了笑：“几位老总先往前走走，我接个电话。”
见秘书带着几人向前走去，马卓坤停下脚步，把手机放到耳边：“混小子，给你一分钟，赶紧说，别耽误了我的工作！”
“天天写‘难得糊涂’，这也叫工作？老爸，你可别逗了，再过两天信阳地产都被你写黄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还有40秒……”
“老爸，我现在就在办公室，半小时内你要回来，我就把借你的500万还给你，另外再付300万红利。如果超出半小时……”马宇杨哼哼了两声，“可就一分没有，全都归我了！”
一听有800万回账，马卓坤心里一喜，但很快又压住情绪：“又玩什么花花肠子？混小子，你再敢骗我，我就打断你半条腿！”
“时不我待。老爸，快点哟！”马宇杨嬉笑着挂了电话。
马卓坤神色一紧，朝前面的秘书大喊：“小张，参观完领赵总他们去温泉馆，我家里有事，先走了！”
看着马卓坤慌慌张张的背影，秃顶男人眯着眼问秘书：“是不是你们马总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闯祸了？”
还没等小张解释，一旁的胖女人又是嗤笑一声：“都说虎父无犬子，可偏偏老马这个犬子，还是个不省油的灯。”
身后的几个人闻声哈哈大笑，跟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这么明显的恶意要听不出来，那他这个秘书就白干了。
秘书小张怒从心头起，正色道：“那么请问几位老总，你们的儿女都是些什么货色？”
“你怎么说话呢？”胖女人眼珠子一翻，声音尖刻，“这是你一个秘书该有的态度吗？没有家教的东西！”
“哟，宋总这嘴皮子是不是开过光了，难怪一张嘴就一股猪屎味！”小张毫不客气，反唇相讥。
秃顶男人赶紧过来打圆场：“玩笑归玩笑，不要搞个人攻击好不好？阳东市就巴掌大点地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互相帮衬总比互相拆台好嘛。”
胖女人冷哼一声：“我不和没家教的人一般见识！”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有一两个人也冷着脸离开，显然是个拉帮结伙的小团体。
几个人一走，剩下的几个人也兴致缺缺。
眼看队伍要散，秘书小张忙说：“天太热了，我带几位老总去温泉馆泡桑拿，吃海鲜自助怎么样？”
“好！”
“行！”
几人异口同声，热情高涨。
二十来分钟后。
喘着粗气的马卓坤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眼前的一幕直接让他惊掉了下巴。
揉成团的宣纸扔在地板上，沙发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件，书桌上更是惨不忍睹——一黑色的墨汁染透了半张桌子，几支毛笔横七竖八地躺在墨渍中。
最离谱的是，墙上还斜贴着一张巨大的宣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天生我财”四个狂野大字，墨渍正顺着纸面往下流淌。
书桌后面的玻璃柜门大开着，酱香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
马宇扬抱着茅台酒瓶歪倒在老板椅下，脸上挂着迷离的笑，嘴里还嘟囔着：“老爸，这次……你可得夸夸我……”
马卓坤太阳穴直跳，一把抓起酒瓶晃了晃，发现一滴酒都没剩。
他气得端起桌上的半杯茶水，猛地泼到马宇扬脸上：“你个混小子发什么神经？喝迷魂药了？”
马宇扬被冷水一激，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是马卓坤，他咧嘴嘿嘿一笑，随即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动作：“别说话，看手机。”
马卓坤瞪了马宇扬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指尖一划，两串数字跳入他的眼帘，晃得他几乎头晕。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瞧，股票账户浮盈元，总资产元。
“千……千万？”
马卓坤喃喃自语，舌头都不灵光了。
“嗯呐……”马宇扬调皮地一笑，“不然呢？”
马卓坤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眼眶渐渐红了。
他抬头看向马宇扬，声音有些哽咽：“你个混球，真的出息了，真的没有诓你老爸呀……”
想起以前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花钱如流水，每次见面不是要钱就是惹祸。
他曾无数次希望，又无数次失望，甚至一度怀疑这混小子是不是亲生的。
可如今，这个曾经让他丢了无数次脸的儿子，却给了他最大的回报。
马宇扬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搂住马卓坤的肩膀：“老爸，以前是我混，让你操心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好小子，老爸为你骄傲！”
马卓坤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马宇扬的三七头 ，“这次，你真是给老爸长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