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跟踪
火光摇曳,花了好长时间铁锅才烧热。
虽然暂且不用为粮食的事忧愁,不过尝过饥火烧心的滋味,没有人敢大手大脚耗费吃食。
尤其是整日都待在车上,并未有体力劳作,各家各户更是能省则省。
除了稀饭就是稀饭,水也不敢多用。
他们受了水灾不假,可所过之处的水流浑浊脏污,早就不能饮用。
这些时日的用水都是讨阿禾姑娘要的。
不去细想这水自哪儿来,他们只知道,这辈子他们唯阿禾姑娘是命。
热汤三两口下肚,男人们或进帐篷休息,或三两裹着被子坐在火堆前,轮番守夜。
女人们也不得闲,阿禾姑娘在涂大人的眼皮底下又顺来了不少防寒衣物和布料。
趁着安稳得多赶制出几床棉被来,厚衣服也得早早备下。秋日多寒雨,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变天了。
“挤一挤,等一会儿就暖和了。”
已入深秋,夜晚气温骤降。尤其在这荒郊野岭,连车厢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
够着手,吴婆子将排排躺的几个孩子的脚裹严实,又往角落的火炉里添了几根木头。
吹的见了火苗才停下,贴着车壁小心爬回后又接着手中的针线。
感受着逐渐升温的被窝,楚禾揭开被子坐起,还没开口就被崔婆子先声堵住。
“别劝了,阿奶心中有数,再缝几针就睡哈。”
“等这茬木头过了火,我就起来灭灯。”
楚禾无奈,不得不语气郑重地下最后通牒,又得来硬的了。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快睡吧!快睡吧!”
两位老人笑着答应,腾出只手来替楚禾又掖了掖被子,然后聚精会神地继续穿针引线。
冷风吹过,马匹忍不住打起了鼻响,火堆上火星子噼啪不断。
小小一盏油灯将车内一方空间照得通明,炉中旺火未歇,孩子们已然入睡。
寒风彻夜不息,在忐忑睡梦中,赶路的一日终于结束。
而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楚禾是被守夜人的脚步声吵醒的,入目一片漆黑。略微挑起车帘,灰白之色从细细的一条车缝中透出。
原来已是晓色云开。
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身旁的崔婆子已经醒了过来。
“天还早呢,阿禾你再睡会儿!”
嘴上这般说,自己却轻手轻脚坐起,展开当作枕头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边穿衣,边掀车帘往外瞧,动作更快了几分,又急忙去看火炉。
若是还有半点火星,引燃就省事不少。
动静几不可闻,熟睡的人连翻身都没有,吴婆子一样已经收拾齐整。
卸下嵌入车板的一根木桩,小心将角落的火炉提起。车门开合,动作轻柔又迅速,不让一丝冷风吹进来。
眼神柔和,楚禾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位奶奶忙碌的背影,直到人消失这才回神。
忙起身穿衣,弯腰走到车门旁停下。
转过身,学着阿奶的模样,给爱踢被子的陶雅雯盖上露在外面的脚丫子。
“阿奶,我来吧。”
钻出来时,火炉膛中的灰烬已经清理干净,楚禾拿起昨夜提前折断收拢好的细枝和枯叶。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没穿披风,秋深露重的,也不怕受寒!”
刚露头,就被崔婆子发现,当即大惊,忙将人往里推。
“不冷的,我不怕冷。”
楚禾笑着摇头,按下崔婆子的手。
“那怎么行!怎么会不怕冷呢?年轻时不保养好,老了有你受的罪。赶紧披上!”
压根儿就不理会楚禾,拉开车马,探手进去。看都不带看的,楚禾的那件披风就被拖出。
披衣系带,套上风帽。直至楚禾完全套在特意做大的披风中,崔婆子脸色才好看了些。
低着头,听着念叨,楚禾乖巧地让阿奶拾掇。
老人安心去忙活,楚禾帮忙生火。
打开火折子的盖子,轻轻晃动,火苗复燃。
雨潮后又经晒干,树叶脆得一揉就粉碎。随着噼里啪啦,金黄色的新火从白烟下蹿起。
待枯枝烧尽,炉内积有炭火时,丢进几根粗木。
炉火旺盛,白烟消尽,就能提进车厢了。
难得鼻端闻不着血气和尸臭,忙完一切,楚禾拖着伤腿下车溜达。
空气还算清新,呵气已有白雾,地面银光点点,晶莹剔透。
一脚踩下,嘎吱作响,仿佛早冬水缸上覆起的一层薄冰。
不过是秋日白霜,众人习以为常,虽然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
还未入冬,却胜孟冬。
稍微走远一些,自左前方又有一串脚印蔓延右侧。循着痕迹望去,却是同样早起舒展筋骨的迟珥。
也看到了楚禾,迟珥略微迟疑。想着点头示意为好,还是上前打个招呼。
不料一息之间,对方早已转身,往更远处而去。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也不曾犹豫。
好似西泽司南府的共同行动并未发生,关系依旧疏离。
本应如此。
低着头,在原地伫立良久,缓缓呼出一口气,迟珥神情如常。
还是那个不苟言笑,性情冷淡的侍卫。
身后之人的心绪沉浮,楚禾自是毫无所觉。
肉眼可视范围内并无异常,不过思及那村口的一众人。楚禾又往更远处扫视片刻,然后提起衣摆,慢悠悠爬上高坡。
登高望远,昏暗中,山川草木几乎都被霜华所掩。
只有零星几处,或是河流周边,或是地势低洼之处仍是黑洞洞,在一片素白中显得有些不堪。
再往后看,楚禾眼神突然一凛。
身形未动,状似随意伸展手脚,视线紧盯那几点不断蠕动的黑影。
沿着小道,贴着墙根,鬼鬼祟祟地缓慢摸来。
五个人,男人。
滑下土坡,楚禾不慌不忙地踱步返回。只一趟,鞋面已被秋露打湿。
“什么!狗娘养的,竟然追上来了?哎呦……”
“看来他们并未罢休,如果只有五个人,那就是暗中监视,并不想对咱们下手。”
一巴掌将又乱喊乱叫的马雷扇消停,陆宽认真思量着猜测。
不过心中更是疑虑。
流民千千万万,为何就对他们这行人紧追不舍呢?
看上了车马粮食,还是人?
通过前面遭遇,陆宽愈发觉得流民既不值钱也值钱。
说值钱,可非命者无数,几口吃食便能让人心甘情愿卖身卖命。
可说不值钱,到处都是人贩子,江皓离和黄斌争抢着,不择手段地抢掠流民。
“早食后动身吧,他们脚力缓慢,能甩开就甩开。”
眼窝深深,郭相言一脸倦意地走出帐篷。
昨夜翻尽了所带书籍,还是未能找出那图案来源。
尚不能印证肆意妄行的恶徒是襄正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