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
“不可!”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制止,陆宽反应尤为激烈,红着眼眶上前阻拦。
却被对方后退避开。
“如果……如果赶得及,在前面汇合吧。”
不敢与陆宽相对视,目光艰难又不舍地从众人脸上移开,马雷含糊又故作轻松地自欺欺人。
“那行,我同你一起去!”
这番话糊弄不过去的,马雷话刚落,陆宽紧接而言。
此去惊险。
哪有为人兄长的,能忍心,能安心放由弟弟身陷险境。
陆宽铁了心不松口。
“不成!大家还要你照看着,再说三个孩子和嫂子还都指望着你。反正我就一个人,孤家寡人的,运气不好也就一条命而已。”
朝后飞速看了眼,压下逼上心头的恐慌,马雷若无其事地,又格外正色拒绝。
嬉笑着,慢慢变成苦笑,最后只剩坦然。
不再浪费时间,挑出个最小的袋子扛到肩上,马雷转身后退。
“不要!雷子……”
“雷子……”
“还会有其他办法的……大家都想想!姑娘,姑娘!真的只能这般了吗?”
陆宽慌得六神无主,低声朝余下人喊叫,可后方的脚步声连翻腾的水流都难以遮掩。
心乱如麻,脑中阵阵波震,越想越恐惧。
难以启齿,可不得不硬着头皮求助楚禾。
“一个人的确更容易活下去,毕竟天黑路滑,多一个或少一个人很正常不是?出发吧。”
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与动作一一纳入眼中,楚禾走近人群。
肯定点头,却是对着马雷。
马雷的主动请缨赴义,倒让楚禾对其有了新的感观。
这样的人,能不死还是好好活着吧。
“姑娘?”
陆宽悲伤痛绝,听到楚禾这话更加绝望。
做不来眼看着弟弟前去送命,陆宽擦去眼泪。翻身而起,迈步就想追过去,却被人死死拽住。
“莫要疯癫!快将你爹拉走!”
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陆宽的身上,即使如此整个人还是被男人的蛮力带着走。胡月红又气又急,忙让两个人儿子帮忙。
自家如今是阿禾姑娘的仆人,去留不做主,一切都应听从主家的话。
更何况,在姑娘的话中,她好像听出了一些不同。
或许,阿禾姑娘另有用意。
“唉,将这些药给他吧,能保一时是一时。”
安静了一路的翟老在此时突然开口,从怀中掏出几个严密包裹的瓶子,递给一旁的迟珥。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我明白了。多谢姑娘指点!谢翟老前辈赐药!大家保重!”
在一片慌乱中,马雷越发镇定。
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牵过卫灵哭着赶过来的马匹,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
相背而行。
蹄声清越,如寺庙中修行和尚手下的木鱼敲击声般,却将苍辉渐灭的空山搅得更乱。
马鸣厮厮,禁锢已久的笼嘴终于得以解除,畅快地随风奔驰。
跨过河流,越过岩石。所过之处,断枝清脆,滚石抛撒。
声势浩大,宛如千军万马。
“向右绕行,去重岩山峡。”
身后的呐喊和跑动声纷杂,逐渐远离。
对着图纸照看早已大变样的山貌地形,艰难分辨许久,楚禾出声。
想置自己于死地?
既然避祸不行,那就去这重岩山看看,瞧一瞧襄正教藏首藏尾又大张旗鼓严防死守的秘密是什么。
不想让她好过,那就都别过了。
楚禾带路,其余人亦趋亦步紧跟。
将悲伤咽进肚子,神经更加绷紧,偶有拍翅飞鸟也能让人心头大跳。
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在昏暗荒凉的山石林木中摸索前进。
呜咽哭着,随着越发寂静的周遭,最终还是归于清静。
不知走了多久,脸上已经冻僵,身上的汗却是将夹衣完全打湿。
在一呼一吸间都能闻到血腥味之时,楚禾放慢了步伐。
而眼前,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全凭感觉引路。
小跑几步,与后方众人拉开距离,楚禾抬头环望漫天星辰。
“你可想好了?”
身旁疾风涌动,随后响起人声。
遥看勺柄所指方向,楚禾眼睛微眯,聚神凝视,没有搭言。
“如若真进了重岩山,面临的可就不是身后这些虾兵蟹将了,莫要意气用事。”
少女执拗,更不知襄正教的顽固邪恶,迟珥不由多言劝说。
襄正教这三个字,京中上下无不谈虎色变。自秦国公数年前率兵马镇压后,襄正教就未曾再露面,连秦国公本人也绝口不谈。
本是一件大功之事,却避之如虎狼。
枝蔓错综复杂,水渊深不可测,不言而明。
“我向来睚眦必报,你知道的。让开。”
跳下石头,楚禾冷声,直视拦于面前的人。
眸光深邃,清光冷泠,无所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果决,以及弑神戮魔的魄力。
犹豫着,继而转动脚步,迟珥侧身。
“此处仍不安全,继续赶路。”
呼吸还未喘匀,身上的汗水也堪堪沉下,原地等待的众人再次慌乱站起。
摇晃着,恍惚着,浑浑噩噩跟着前人脚印。
不敢打起灯笼,就借助着惨淡月光,沿着波光粼粼的白练,往深幽狭窄的缺口走去。
身负重伤的姑娘醒了,睁着眼望着蜿蜒断行的队伍,也望着周围陌生又危险的山影。
原本黯然麻木的瞳孔中突然溢满恐惧,惊骇地,更是绝望地吱呀叫了起来。
语不成调,只能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消……消停点吧,前面那人可……可比襄正教可怕的多……了。”
身下人步子已经足够沉稳,翟老还是被颠得七荤八素。
边说着边够过手去,摸黑将银针刺向前去。
犹在闹腾的人瞬间没了力气,软塌塌倒在于春背上,同之前一般。
楚禾刚走来,还未出声问询,就见目标已经昏迷了过去。
目如利箭,精准抓探翟老头一众。
遮遮掩掩,半藏半露,分明是不让她知晓更多。
“是刚醒,不过山路颠簸,又累晕过去了。嘿……嘿。”
对上楚禾那要吃人的目光,翟老忙将脖子缩进衣领,只闷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