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拥抱与铁链
裴余鹿狐疑地瞄了裴闻声一眼，总觉得他笑得很古怪，下意识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本文搜：卡卡小说网 免费阅读
她出门没带钥匙，站在门前按响门铃。不一会，屋里传来脚步声。
门咔哒一声从里打开，老裴乐呵呵地说了句“回来了”，紧接着随着门打开视线延展，他看到了站在裴余鹿身后的人正揣着墨镜，像只开屏的孔雀般展示着八颗大白牙，背着手彬彬有礼地朝他点了个头。
“老婆！”老裴的吼声震得吊灯都在晃动，“快看谁回来了！”
赵晚意女士闻声而出，拖鞋“哒哒”地响在实木地板上，忽然脚步声一停。
“小声？”
她脸上迅速闪过诧异和惊愕，展开手臂上前，说道：“回来了！”
王章被一个温暖的胸膛抱住了，低头就能闻到檀木洗发水温和醇厚的香味。两条纤细的胳膊环在身上，却像最坚不可摧的铁链，让他动弹不得。
这个拥抱轻柔温暖，对他来说却像是被阳光暴晒过的铁链，烫得他浑身发疼。他僵硬地立在原地，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回抱时，对方已经松开了手。
他如释重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踟蹰片刻，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抬头郑重而字正腔圆地叫道：
“父亲，母亲。”
裴余鹿一时没忍住，“噗”地乐出声，欲盖弥彰地捂住了嘴。
记忆里，裴闻声从没喊过这么正式的称呼。
这两词在裴余鹿的认知里，跟清朝人喊的“阿玛”“额娘”差不多，都是上世纪的老词。听见裴闻声嘴里吐出来这两个词，就好像听见黑胶唱片放着网红口水歌，实在是太新鲜了。
老裴浑然未觉，对这个老掉牙的称呼非常受用，慈爱地说：“儿子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吃过了。”王章话音刚落，刚吐空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
他尴尬地别过脸，看见赵晚意正意味深长地微笑。
“小声，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全球旅行。”王章说。
“做项目。”裴余鹿同时开口。
赵晚意有些糊涂了：“到底是在旅行，还是在做项目？”
裴余鹿剐了王章一眼，抢答道：“妈，我不是跟你说过，哥在跟一个国外的导师做项目嘛！”
赵晚意有些意外，看了裴闻声一眼：“闻声准备继续申博吗？”
裴余鹿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对啊，裴闻声不是一直说想读博来着，前段时间还给我发消息，说现在还在那啥……排队刷存在感，可不得表现表现，表现得连前几天老爸生日都没发个消息。”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哥？”
王章硬着头皮点头：“对。”
“那旅行又是？”
王章慷慨陈词：“在做项目的时候，我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所以我决定，要亲自感受各地风土人情、见证世界的大好河山！”
“啪啪！”老裴从厨房伸出脑袋，给他鼓了两声掌。
赵晚意说：“导师和项目那边还在继续吗？”
王章没有经历过人类社会的高等教育，生怕多说露了马脚，含糊道：“妹妹不是说还在排队吗，先排着，先排着。”
她问道：“那位导师叫什么名字？”
王章眼珠一转：“卡尔·贝克。”
裴余鹿一脸“你就编吧”的神色，翘着腿准备看好戏。
赵晚意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所以在确实读博计划之前，你准备进行全球旅行？”
王章点了点头。
赵晚意严肃道：“全球旅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小事，你有详细的计划吗？包括持续时间、行进路线、旅行资金，以及旅行结束后的下一步安排，这些都需要考虑。”
“……”
王章心道我知道这个计划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如果我告诉你实情，我准备用你儿子的身体杀回不沉海，再把当年那帮人一个一个揪出来用皮鞭吊起来打一万遍，可能会吓死你。
他只好保持沉默。
赵晚意放缓语调，“小声，妈妈之前即使不在国内，也一直关心着你。我听说了梦魇的事情，你现在确实需要出去散散心，呼吸新鲜的空气，旅行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很多事情是无法逃避的，最终我们依然要选择面对，但在面对之前，可以给自己一点时间和空间去准备。”
她起身在茶几边找出一张银行卡，郑重其事地递给裴闻声。
裴余鹿想象中的好戏不仅没有上演，还往她始料未及的方向一路狂奔，惊愕道：“他不是！妈妈你这是……”
赵晚意说：“这个卡里有一些钱，可以作为旅行的启动资金。”
王章对故事走向有些意外，半晌才说：“不用……”
赵晚意径自把卡塞进他手里。
裴余鹿瞥见裴闻声手里的旅游资金，有些眼热道：“我也想出去玩！”
“面来咯！”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被推开，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老裴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油光锃亮的牛肉面，旁边还有一小盘切的酱牛肉。
“好香。”裴余鹿吸了吸鼻子，“这个味道好熟悉。”
当然熟悉了。面的汤料来自方便面调料包、牛肉是买的熟食，只有面是在锅里过了一轮，带着满满科技感的爱意。
老裴生怕她再闻下去就要露馅了，连忙说：“厨房还有牛肉，你想吃可以去拿。对了，我刚听见有谁说想要去旅游来着？”
裴余鹿高举着手：“我！”
老裴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宝贝女儿，和老爸就是心有灵犀！刚好你高考结束了，也是时候放松一下。老婆，闻声，我们一家四口出去走走？”
裴余鹿眉开眼笑：“我想去海边！”
老裴和她一击掌：“得嘞！”
裴余鹿苦恼道：“啊，我还想去看森林、逛水乡，好多地方都想去。”
她从沙发一跃而起，“我去做计划！”
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王章莫名有些坐立不安，手里的金属薄片愈发滚烫。
赵晚意看着裴闻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金属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吧。你知道的，妈妈永远支持你的选择。”
老裴不甘示弱：“还有老爸也是！”
赵晚意的神色温柔似水，但似乎带着很多其他王章看不懂的东西。
“照顾好自己，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这就够了。”
夜晚，王章躺在裴闻声的床上翻了个身，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
天花板上的星星贴纸在黑暗中闪烁着细碎的银光，床单还带着洗衣液的香气，在他吃完那碗面时，就已经被老裴整整齐齐地铺好，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王章翻来覆去，身上的睡衣在薄被和床单间摩擦得让人心烦，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按亮了床头的灯。
床头的四人一狗的合照映入眼帘，照片里扎着羊角辫的裴余鹿在揪着裴闻声的衣袖上的小翅膀，裴闻声扁着嘴，露出无奈神色，一旁的傻狗和后面的两个大人都在哈哈大笑，沉浸在幸福快乐氛围之中。
王章看了片刻，随手拉开抽屉把相框放了进去，看见箱底的一本画册，拿起来翻了翻，看到一堆意义不明的画。
他的手顿在半空。
长着骇人眼睛的章鱼、带翅的蜥蜴、仿佛要融化的史莱姆状生物，一张张画纸标注着绘图的日期，从半年前到最近一个月，画了半个本子。
这里面，有很多早就应该消失，他却非常熟悉的影子。
异象。
早在半年前，裴闻声还没有被卷入双鞍山的事件，对破围者和异象的世界本应一无所知。
他又是从哪里看到了这些东西，画下了这一张张栩栩如生、准确细致的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