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陵景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须臾,低低笑一声,将茶一饮而尽。
他饮茶的时候,喉结滚动,侧脸的弧度被琉璃灯勾勒得无比完美。
上翘的嘴角带着几分邪气,一改平时清冷孤高的模样,莫名就让人恍了心神。
这样的何陵景是陌生的,许知意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何陵景也是极具诱惑力的。
眸光微动,许知意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她立即偏过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实在是这样的何陵景,很难不让人心动,很想将他据为己有。
“虚空大师曾预言我这一生注定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可我现在突然就不想信命了。”
许知意恍惚想起,孙夫人似乎曾提过两次,神情间难掩失落和忧郁。
朝夕相处几个月,说没动心那是假的,可她为自己的这份小心思,愈加感到不安。
因着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人原有的轨迹,打乱了许多事原有的发展。
要是要是.....最终让何陵景不得善终,她带着这份愧疚,还能继续好好活下去吗?
许知意想,大概是不能了。
她没有开始时的那份从容和淡定了,也没想象中那般抗拒何陵景的靠近,而是愈加贪恋他的温柔。
可喜欢这个词,离她实在太遥远,也太致命。
拿起茶就喝,却被烫得低呼一声,嘴角迅速红了一片。
何陵景轻叹一口气,唤浮生拿来冷帕子,小心翼翼轻拭她的嘴角。
温暖的指肚,带着薄茧,摩挲在唇上,酥酥麻麻的。
“仕途于我不过过眼云烟,且太后和南星也答应我了,成事后,允我辞官,云游四方。”
“你.....可愿一起?”
许知意不敢看他,面颊绯红,似雨后娇艳的海棠。
“时辰不早了,我乏了,兄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时理不清自己的心思,许知意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只是瞧着何陵景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又有些不忍。
“等天气暖和了,兄长记得先教会我骑马......”
许知意垂下了头,吩咐浮生她们送热水进来。
何陵景顿了顿,也没再说话,只是琉璃灯下,他的眸子亮得惊人。
“好,出外在门,总坐马车,会错过很多风景。”
许知意轻轻嗯了一声,随着浮生她们进到了里间。
钻进大大的浴桶里,热水舒缓了满身的疲惫,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一颗心不安分嘭嘭跳动着。
水珠顺着玉臂缓缓落入木桶之中,艳红的守宫砂格外夺目。
雪白的锁骨,随着温度升高,渐渐现出一朵合欢花的形状。
是的,这就是独属于她的胎记,不在胳膊上,不在大腿上,而是在胸口的位置。
之前调配的草药,也只能维持两个月,也会随着温度升高而失去药性。
故而她沐浴从不敢用太热的水。
“浮生。”
浮生手里拿着大大的布巾,恭敬的进来,垂下眸。
“姑娘,那药还剩下一些,可要帮您拿来?”
“拿来吧,若有人问起,只说是我不小心撞着了。”
浮生也不再多言,利索的在妆台的暗屉中摸出只白玉的瓶子。
透明的药膏还剩下三分之一,拔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味钻入鼻尖。
许知意半阖着眸,由着浮生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皮肤上。
等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浴桶中的水已经半凉了,许知意这才出来,换上了舒服的中衣。
浮生拿着干帕子,仔细替她擦拭着头发,将茶油倒在掌心搓揉片刻,抹在她的发尾处。
“姑娘,奴婢这两天仔细想了想管家说的话,总觉得还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奴婢脑子愚笨,一时也弄不明白。”
许知意把玩着妆盒里的珠钗,顺手就将一支素金簪插进浮生的发髻中。
“安王怕是已经对我的身份有所猜测了,不然也不会这样纠缠不休。”
“可奴婢觉着安王对姑娘您是动了真心的。”
许知意自嘲的嗤笑一声。
“他那样的人,即使对谁动了情,也会百般盘算,将人利用到极致,他的爱,不要也罢!”
浮生想想也是,先是利用她家姑娘治好的腿,解了身上的毒,后又利用她家姑娘的医术收买人心,甚至还救了陛下一命。
待确定了自己是真的能行走如常了,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坐在轮椅上的时候,设计二皇子回京,成为众矢之的,害得二皇子妃险些一尸两命。
结果,刚能站起来,立刻迫不及待的将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送回了他们的封地,平昭帝下旨,无召永不得回京。
看似自由了,实则处处被掣肘,一举一动全在平昭帝和祁西洲的监视之下。
好在二皇子是个没野心的,除了平昭帝给的护卫,王府里的侍卫不足一百。
成日里不是钓鱼就是陪二皇子妃在府中研究各种美食,再不就是写字、画画。
完全没一点要争夺那位置的意思,可饶是如此,平昭帝依旧不放心。
难不成,只有祁西洲才是他的亲儿子?
这么想着,浮生也就这样问出口了。
许知意淡淡一笑,伸出手,戳了戳她光洁的脑门。
“一天天的这脑瓜子里总想些有的没的,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明天吃什么,穿什么。”
托着腮,眼皮沉重。
浮生见状,赶忙扶着她上了床榻。
“姑娘累坏了吧?赶紧睡,奴婢就守外面。”
许知意迷迷糊糊应一声,“就睡在小榻上,天冷了,可不准在廊下守夜了。”
浮生乖乖嗯了一声,替她将锦被盖严实,这才退到外间。
许知意虽然困得睁不开眼,可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着。
刚才浮生的话倒是给了她提醒。
自古帝王多疑,可也一个像平昭帝这样的,除了祁西洲,剩下的皇子他一个也不喜欢。
太子是皇后所出,平昭帝不喜欢他倒是很正常,毕竟,庄皇后当年逼死了淑妃。
可二皇子好歹也是贵妃所出,后贵妃因病撒手人寰,他就被养在了太后的膝下,被教导的倒是谦逊有礼,进退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