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故梦
“……”
仍是沉默不答，他也不知为什么，向来伶牙俐齿的他，现在却仿佛也变得笨嘴拙舌，并非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些过去，实在太过沉重，沉重到……他根本无法对着面前天真无邪的少女开口。
少女却似已经习惯他的寡言，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自顾自的滔滔不绝和他说话：“我很少在王宫里见到旁人呢！他们每次见到我，都恭恭敬敬的行礼，也不敢陪我玩，说是怕伤到我，嘁，真是无趣极了～畏畏缩缩，算什么贵族～真没意思。”
“不过，就算东方没人陪我玩，我也是有朋友的哦！我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名叫清弦！等下次，我带你一起去找她玩，她抚琴可厉害了，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听到清弦的琴声，就会安心下来～”
眼神微动，她和洛王果然是青梅竹马。不，现在，洛清弦应当还不是洛王，大概还只是洛国的公主。
薄唇动了动，仍是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随着她的节奏轻快向前跑去，安静的听她絮絮叨叨。被憋闷在王宫中许久的公主，极少见到愿意听她说话的人，巴不得把憋闷许久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
“清弦和九霄，是唯二会陪我玩的人，可惜，他们都在其他国家，我很少能见到他们……母王说，我是东方未来的王，虽然现在还未开灵，不能修炼，但是，我也应当学习处理东方的政事，啊！那些事情实在太枯燥了，而且长老殿的那些老头啰啰嗦嗦，总是说我身为公主和王储应当如何如何……”
“啊！真的好烦，我一点都不想当什么王储～这个王位坐的多没意思，就因为是一国之主，我都很少能见到父王，母王也总是很忙碌……如果以后，我也要像父王和母王这样昼夜不停的修炼和处理政事，那该有多累呀……”
“我啊，一点也不觉得坐上那个王位有多好～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从没告诉过别人，连父王和母王也不知道哦！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要是被父王和母王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教训。”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着他吐吐舌，眼睛亮晶晶的，秋波流转间蕴含着璀璨星河。声音骤然压得很低，神神秘秘，又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看他再次愣住，少女嗔怪的嘟了嘟嘴，身体微微前倾，期待的拉了拉他的手，似是在等着他的回应。
“……好。”鬼使神差的开口，看到面前的少女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比最美的蔷薇还要明艳，连阳光都为之失色。一时间，他竟看得呆了。
“我有一个愿望……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愿望……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遇到一个我真正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我和他一起，我们一起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没有责任和枷锁，再不问世事。我们会比剑，会一同游历天下，看遍三界风光，会泛舟四海……会一起做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我们或许还会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在父母全部的爱下无忧无虑的长大。我会亲自陪着我的孩子，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感到寂寞……”
顿了顿，她眯了眯眼，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虽然，王族有后宫三千是极为正常的事，可是我从小就不喜欢。我啊，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小时候，我总是不解，我的父亲明明是傅王，可为什么总是见不到他。而母王身边的男子虽然换了又换，但母王好像也并不开心。父王和母王虽然对我都很好，可他们自己似乎并不亲近，甚至……还不如我偷偷去外面看到的普通平民夫妻。我真的好想父王和母王也能像普通夫妻一样恩爱，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父王和母王了。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我，我一定只会喜欢一个人。如果我能为王，我……只想立我唯一喜欢的那个人作为王后，绝不会再有旁人。”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打断了话头，东方九容有些紧张：“喂，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啊！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可又会被骂‘没有半分王族自觉，成何体统’了！”
“……我不会说出去。”
“那就好，嘻嘻，你要是说出去，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长长松了口气，对他有莫名的信任，娇软的威胁毫无半分威慑。
他一直愣愣的看着少女对着他娇声撒娇，身体僵硬，笨拙的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安静地听着她继续像一只小雀一样絮絮叨叨。
“那些老头老是啰啰嗦嗦说什么‘王族子嗣单薄，修为越高，子嗣越难，是以为王者绝不可独宠一人……’，真是无聊！我要是成了新王，一定只有遇到我真正喜欢的人才会立后，那些老头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我都成了王，他们还想管束我吗？”
“哎……真不知道我以后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说到这个，我有个特别讨厌的人，偷偷告诉你，我最讨厌楚云启那家伙，凶巴巴的，总是大喊大叫，拽的要命，不就是比我早开灵百年罢了……哼，神品天赋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绝不会比他差！还有，我也不喜欢雷鸣玉，那家伙表面温和，内里却特别阴暗，被明皇收为徒弟后更是眼高于顶，跟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其他国家的那些王族里，唯一和我合得来的，唯有清弦。”
漆黑的墨瞳骤然晦暗下去，长睫垂落，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闻言，粉嫩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羞涩片刻，很快语调又变得轻快上扬，“嗯……我想想，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嗯，首先要长得好看，我和母王一样，都喜欢美人。其次是要聪明，能察觉到我什么时候不开心，要会哄人，嗯，我不喜欢和笨蛋说话。然后……嗯，还有就是要温柔、情绪稳定，我不喜欢凶巴巴的人，情绪总是忽上忽下的我也不喜欢，麻烦。唔……至于其他的……”
逆着阳光，凤眸弯成一条细细的弧线，阳光洒在少女明艳的容颜上，满是圣洁的光辉，声音有些奇异，少女神情肃穆，似乎变了一个人，和他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女子蓦然重合。
奇异的嗓音，如同对着阳光许下的誓言，“我，想要一份纯粹的爱，一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一份永不背叛的爱。那份爱无须多么轰轰烈烈，但会一直在那里，永远不变。他爱的，不是我的身份，不是我的外貌，不是其他那些什么东西，他，爱的是我的灵魂，爱我的一切，爱我的不完美。他，只能看到我一人，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他定要对我全心全意的纯洁，无论是身还是心。他绝不能有我之外旁的女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若是我当真能得到这样的爱，那我——”
话头停住，东方九容伸手在瞬间呆滞的男人面前挥了挥，“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但你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份爱？”声音低沉，他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