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烟站在宫殿的高台上,俯瞰着下方黑压压的朝臣。
晨光熹微,为她清冷的面容镀上一层金边。
昨夜的激战仿佛还在眼前,血腥气似乎尚未散尽,然而此刻,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宛如寒潭深水,映照着殿内百态。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如铅,死寂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百官噤若寒蝉,垂首肃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高台上那位无声散发着凛冽威压的女子。
燕如烟缓缓扫视众人,目光如冷电,不带一丝温度,所及之处,官员们无不将头埋得更低,避开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视线。
她的气场强大得令人窒息,无形的压力弥漫在金銮殿的每一寸空间,仿佛一柄悬于众人头顶、寒光闪闪的出鞘利剑,随时可能斩断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诸位大人。\"
燕如烟的声音不疾不徐,清冷依旧,却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大殿中骤然炸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昨夜之事,想必诸位都已知晓。\"
“宫闱喋血,权臣谋逆,幸赖陛下洪福,忠良用命,方才拨乱反正。”
\"今日召集诸位,并非为了追论旧事,而是为了肃清朝纲,整顿吏治,还朝堂一个清明,给天下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殿下原本死寂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如同暗流涌动。
有人面色瞬间惨白,眼神慌乱,冷汗浸湿了朝服的内衬。
有人强作镇定,眼底却掠过一丝不屑与怨毒,显然心有不甘。
更有甚者,目光闪烁,暗中交换着眼色,似乎仍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
燕如烟不动声色,将殿内众生相尽收眼底。
她的读心术已悄然运转,如同无形的丝线,精准地捕捉着众人内心最细微的波动——那些恐惧、侥幸、怨恨、贪婪,无一遁形。
她“听”到了那些卑劣的念头,那些关于如何推卸责任、如何保全自身、甚至如何反扑的盘算。
“张大人。”
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队列中一位看似忠厚老实、素日里并不起眼的中年官员身上。
那位张大人猛地一惊,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随即强作镇定,躬身出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下官在。不知……不知燕大人有何吩咐?”
燕如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吩咐不敢当。只是本官有些好奇,想请教张大人一件事。”
“大人请讲,下官知无不言。”张大人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是吗?”燕如烟的声音陡然转厉,“那我来替你说吧!三月之前,于京郊别院,你可曾与逆贼李无忌秉烛夜谈,密会整整两个时辰?商议的,可是如何在你掌管的粮草转运司动手脚,暗中截留军粮,用以支持权贵联盟豢养私兵?”
此言一出,犹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张大人脸色陡变,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那强装的镇定土崩瓦解。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直挺挺地跪倒在地,身躯抖如筛糠。
“大…大人明鉴!下…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被…被李无忌蛊惑啊!下官罪该万死!求大人饶命!饶命啊!”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头颅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中顿时哗然一片!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被揪出来的,竟是这位素来以“老实本分”着称的张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许多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官员心脏骤停,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燕如烟却对张大人的哭嚎置若罔闻,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冷冽地转向另一位穿着二品官服,体态微胖的官员:“王大人。”
被点名的王大人浑身一僵,面露惊恐之色,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你,又作何解释?”燕如烟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耳膜,“据我所知,你不仅与权贵联盟暗通款曲,在他们谋逆之时提供了城防的重要情报,更是利用职务之便,多年来大肆收受贿赂,侵吞工部修缮河道的款项,中饱私囊,致使下游数万百姓饱受水患之苦。桩桩件件,可需本官为你细数?”
王大人闻言,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完了。
燕如烟所言句句属实,连细节都分毫不差,这绝非空穴来风!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双腿,几乎是瘫软在地,额头重重叩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大人饶命!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下官愿……愿献出所有家产,只求大人法外开恩,饶下官一条狗命!”
一时间,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惊慌失措者有之,如丧考妣。
义愤填膺者亦有之,对着伏地的二人怒目而视,痛斥其罪行。
更有心思活络者,眼见风声不对,悄悄挪动脚步,试图混在人群中溜出大殿,远离这是非之地。
燕如烟冷眼旁观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她知道,这场清洗,这场对腐朽朝堂的刮骨疗毒,才刚刚开始。
就在此时,一道阴冷而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混乱:
\"燕大人,你这般作为,未免管得太宽,也太过霸道了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袍、气度雍容,但眉宇间带着一股阴鸷之气的中年男子,从队列中缓步而出。
此人正是当朝权臣,吏部尚书,李玄璋。
他是权贵联盟虽未直接参与谋逆,但暗中联系千丝万缕,且在朝中根基深厚的老牌势力代表。
燕如烟眼中精光一闪,对此人的出现似乎早有预料,面上却波澜不惊,淡淡开口道:\"哦?李大人此言何意?本官奉旨肃清朝纲,何来宽霸之说?\"
李玄璋立于殿中,微微抬高下巴,眼神带着审视与挑战,冷笑道:\"燕大人凭一己之言,无凭无据,仅凭几句揣测,便要当庭指认朝廷命官,定其重罪。这难道还不够武断?还不够霸道?朝廷法度何在?百官的清誉何在?若人人都如燕大人这般行事,岂非人人自危,朝堂大乱?\"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一番话显然是说给所有官员听的,意在煽动人心,对抗燕如烟的雷霆手段。
话音未落,殿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之声。
一些原本就心怀不满,或是与李玄璋有所勾连的官员,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低声议论,言语间多有赞同李玄璋之意。
显然,李玄璋的话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心声,也点燃了他们对抗的希望。
李玄璋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眼神更加挑衅地看向燕如烟。
他就不信,这黄毛丫头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视朝廷法度,将所有人都得罪了!
然而,燕如烟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近乎怜悯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李大人真是好口才,也真是……好胆色。”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只是,李大人在慷慨陈词,为同僚‘仗义执言’之前,是否也该先想想自己?”
李玄璋眉头一皱:“燕大人此话何意?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
“是吗?”燕如烟微微倾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李玄璋,“那么,本官倒想请教李大人,前夜宫变之时,你吏部衙门的值守记录,为何会‘恰巧’丢失了最关键的一个时辰?而那个时辰,你又‘恰巧’称病在家,却有暗卫亲眼目睹,你的马车出现在了城西一处废弃的宅院附近,与几位‘老朋友’相谈甚欢?”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那些‘老朋友’,如今可都已是阶下之囚了!李大人,你又作何解释?还是说,你想让本官帮你回忆一下,你们当时都谈了些什么‘国事’?”
李玄璋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瞳孔骤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她……她怎么会知道?!
那些附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面色剧变的李玄璋身上。
大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李玄璋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你…你…血口喷人!”李玄璋嘴唇颤抖,色厉内荏地反驳,但那慌乱的眼神和颤抖的声线,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燕如烟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已是一个死人。
她的读心术早已将李玄璋的惊慌、恐惧以及那试图掩盖的阴谋看得一清二楚。
“拿下。”燕如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殿外的金甲卫士立刻应声而入,如狼似虎地扑向李玄璋。
“放肆!你们敢!本官是吏部尚书!谁敢动我!”李玄璋惊怒交加,试图挣扎反抗。
然而,在如铁钳般的手臂面前,他的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很快便被死死按住,拖出了大殿,只留下他惊恐绝望的叫喊声在殿内回荡。
雷霆手段,杀鸡儆猴!
经此一事,朝堂之上再无人敢有异议。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或蠢蠢欲动之辈,此刻都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燕如烟目光再次扫过噤声的群臣,知道时机已到。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肃清朝纲,并非只为惩治罪恶,更是为了开创未来。”
“即日起,本官将联合诸位忠贞之士,推行新政。”
“其一,整顿吏治,严惩贪腐!设立独立监察御史台,由张清风大人暂代督察之职,凡有贪赃枉法、尸位素餐者,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被点名的张清风神色一肃,出列领命:“臣,领命!”
“其二,减轻赋税,休养生息!凡受此次叛乱波及之地区,三年内免除徭役赋税;全国范围内,农税减半,严禁苛捐杂税,与民休息!”
此言一出,不少出身寒门的官员眼中露出激动之色。
“其三,破除壁垒,鼓励工商!废除不合理的商业限制,保障商路通畅,维护公平交易,促进货物流通,富国强民!”
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唐平山,此刻也忍不住出列,激动道:“燕大人此举,实乃利国利民之大策!臣,附议!”
兵部尚书叶如歌亦上前一步,朗声道:“整顿吏治,强兵富国,臣,全力支持燕大人!”
有了几位重臣的表率,其他一些正直或看清形势的官员也纷纷出声附和。
“燕大人英明!”
“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赞扬之声此起彼伏,逐渐盖过了之前的恐惧与压抑。
朝堂上的气氛,终于从冰封转向了初春的解冻,虽然还带着寒意,却已有了生机。
燕如烟站在高处,看着下方逐渐转变的气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她的威望,在这一刻,无疑达到了顶峰。
然而,就在此时,队列中,一位面容俊雅、气质温润的年轻官员——礼部侍郎陆毅,缓步而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与诚恳。
“燕大人目光如炬,大刀阔斧,实乃我朝之幸。下官陆毅,对大人之远见卓识,钦佩不已。大人所推行之新政,下官必将竭力拥护,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态度谦恭得体,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引来不少官员的认同。
燕如烟的目光落在陆毅身上,面上不动声色。
但在她的感知中,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和谐的杂音。
陆毅的表面思维是全然的恭顺与赞同,但在那层完美的伪装之下,却隐藏着一丝极淡、极隐晦的怨毒与…一种奇异的精神波动,像是一根微弱的、试图窥探她心神的触角。
这感觉稍纵即逝,若非她精神力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
心灵感应?
燕如烟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加强了精神防御,将那丝微弱的窥探彻底隔绝在外。
她看向陆毅,眼神平静无波,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陆侍郎有心了。”
陆毅微微躬身,退回队列,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燕如烟却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看来,这朝堂之上,藏着的毒蛇,不止一条。
燕如烟收回目光,心中冷笑。
清理完明面上的垃圾,接下来,就是这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了。
她再次环视大殿,声音清朗地宣布:“今日朝会,暂议到此。诸位大人各司其职,务必将新政落实到位。若有阳奉阴违、阻碍新政者,李玄璋便是前车之鉴!”
“臣等遵命!”
这一次,应答之声整齐划一,再无半分迟疑。
朝会散去,百官鱼贯而出,神色各异。
有人如释重负,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则暗下决心,要紧跟燕如烟的步伐。
晨光彻底驱散了黑暗,金色的阳光洒满大殿,却似乎照不透某些人心中深藏的阴霾。
燕如烟独立高台,望着渐渐空旷的大殿,眼神深邃。
整顿朝堂只是第一步,前路依旧漫长,挑战,才刚刚开始。
而邻国,又会对此番王朝内部的剧变,做出何种反应呢?
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遥远的天际,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