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书架螺旋攀升至看不见尽头的穹顶,数以万计的书籍浮在空中缓缓游弋,像一群沉睡的银鱼。
郁和坐在中央的胡桃木书桌前,暖黄的台灯将她手中的羽毛笔投影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欢迎来到我的精神海”郁和抬头微笑,指尖抚过桌面上摊开的厚重典籍,羊皮纸页上的契约符文泛着幽蓝微光。
没有动笔只是拿着把玩。
阎鸩从书架后钻出来,嘴里衔着着一颗会尖叫的水晶骷髅头,扑哧扑哧飞到陆羡安头上将骷髅头抛下,算是它的见面礼。
“小瘸子在现实世界坐轮椅,到精神海倒是能蹦跶了?”
陆羡安怔怔望着四周,漂浮的典籍时不时自动翻页,溅落的墨汁在半空凝成星图。
她的腿,是了,只是身体上残了罢了。
头上那只鸟过于吵闹,陆羡安想把它捉下来却没能抓住。
“你... ”等到阎鸩主动飞到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陆羡安迟疑地问:“你是郁和?”
此郁和非彼郁和,陆羡安口中的郁和自然是日日与她相处的。
脑中片段连成一线,陆羡安有点头晕。
“是,也不是。”口出人语的小鸟在陆羡安看来还是太过诡异,也很新奇。
郁和几乎不可闻地叹气,打断阎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它是我的契约兽。”
阎鸩炸毛,飞回郁和头上,虽然是事实没错,单单一个契约兽那也太不霸气。
“哼!是这家伙抱着我大腿哭求契约的。”阎鸩张口就来,企图摆正它的地位,“毕竟能承受我三成力量的容器可不好找。”
听到这,陆羡安微微皱眉,不过她还是做一个安静听他们解释的听众。
郁和无奈地按住额头,阎鸩这个最不把门的,有些事情现在还不适宜让他们知道啊,她让小团子给陆羡安抬了张椅子,客人总不能一直站着。
“因为我在障人面前还有一个身份,作为盲人的我在外行事容易暴露,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阎鸩代我掌控身体。”
“凯莉?”几乎不用想,陆羡安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是的,所以今后如果有什么意外,也请你为我遮掩一二。”
以前以班为单位,到处地换场景训练,时不时还有联合训练,郁和能真正出来自己亲自训练的日子不多。
现在是小队了,并且队里也不止一个人真的她的难言之隐,郁和能亲自上阵的机会就多了。
陆羡安盯着对面人的眼睛,普通的单眼皮,但是意外地精致,眼神无光但陆羡安能想象到它充满光明时的样子。
郁和居然是在自己精神海里自我囚禁了这么长的时光,陆羡安为她的勇气和毅力点赞。
“那你的眼睛为什么... ”陆羡安不觉得郁和从一开始就是瞎子,她也不可能在最初的白巢就有了小鸟为她心甘情愿地做事。
就如同她的腿一样。
郁和没道出真相,选择了对方洛她们的统一说辞:“是意外。”
再多的,郁和有一张能说的嘴也不想真的去骗他们。
如今的伙伴都是极为心细的人,陆羡安察觉出了其中蹊跷也没再问下去。
陆羡安放松地一笑,然后又颇为委屈,即使对方看不见,“那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肚子痛的小姐。”
她已经从记忆中翻出了极为可能是郁和本人的片段,那是她们初见时的那天。
调皮的小鸟吃下太多,最后还把烂摊子丢给主人收拾。
想到那时郁和装不瞎的样子,陆羡安就觉得自己太迟钝,明明很容易看出的。
郁和自然也想起那段对她而言尴尬的时期,脸不经意间红了红,暖黄的灯光为她掩盖了一切。
“对你而言我只是个缠着你的人罢了。”
如果不是阎鸩,她们的交集不会太多。
放在郁和自己身上,一个人老是往自己身边凑,还带着神秘和危险,郁和自己当然是不会全然相信这个人的。
“那现在?”陆羡安有些为这理由感到好笑。
“你被我拉进精神海时完全没反抗,我们现在也是在一根麻绳上的蚂蚱。”
陆羡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忘记对方看不见,她又出声说:“确实。”
“我能感觉到你点头的动作。”郁和笑笑。
“这是礼貌。”
陆羡安才从刚才她的话反应过来,不反抗就入她的精神海什么的,陆羡安是不会说她想见见这个初见时呆头呆脑的人。
没错,她刚刚又想起,最最初见时站在廊上发呆的她,还有拉起她起舞后神态改变的她。
在画楼待久了,陆羡安对待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外貌和感觉了。
“其他人都知道?”陆羡安后又想她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那她白瞎和小鸟玩了那么久。
小鸟不够意思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云里雾里趴在郁和头上的阎鸩。
“小队里面暂时只有女生知道,男生们没发现。”
陆羡安有些气,这个意思不就是她没发现没问出来,郁和也不会说的意思吗?
精神海传来一阵异动,又有两个人进来了,正是方洛和时惜。
“解释完了?”方洛问道。
“大部分,关于沌虚障人的事情还没细说。”郁和有问必答,几人之中看起来最为乖巧。
“这样... ”方洛走到陆羡安旁边,郑重地与她说:“作为伙伴,也许我们之间还不太熟悉,但是我想说的是,既然郁和不顾风险拉你进来了她最重要的地方,那么请一定重视这份信任,我和时惜也时刻在提醒自己。”
陆羡安认真回道:“当然。”
这几年接触的所有人里,郁和的确是那唯一一个最开放的人,这都把自己精神海当做她们讲小话的安心所了。
她们与陆羡安详细说明了布亚里齐和凯莉的情况,并将旅馆的一些注重点重新提出,让情报信息得到一致。
“单云和宋官怀不需要再单独说明吗?”陆羡安问道,她能比较地确信自己这个队伍是没有什么不沾事的闲人存在。
时惜挑眉,“单云知道部分,宋官怀不知道,我们还没想好到底需不需要全身心托付。”
毕竟宋官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事实过于惊悚。
即使基地给他做了评估,判断不是障人,但无人与他相识,他的资料记录中也无什么歇一脚的地方,或者有同伴。
小心一些总没错。
只是需要委屈委屈他一下。
陆羡安忽然庆幸自己被小鸟缠着,否则以她背后的画楼,经过郁和自曝后疑似沌虚一个巢穴的地方,怕是存在更多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