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父子间的艰难对话
徐凯到洛县警局担任警局副局长只是借调，正式调令却一直没有下来。
他打电话催过几次了，对方却回复，还在走程序，让他耐心等待。
他有些怀疑，是神通广大的父亲给省厅打了招呼。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他的调动真的只是在走程序。
接到结束借调回省厅的通知，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除非他脱掉警服，成为待业青年，否则，他就得乖乖地回到省城，重新回到父母替他铺设的轨道上去。
当普通人家的孩子埋怨父母不能为自己的成功提供强大助力的时候，徐凯却在考虑如何摆脱父母的束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父母再一次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强行改变自己的生活，徐凯不能不感到悲哀。
他不想屈服，不想放弃对唐果的追求，所以，他立即回到省城的家，试图说服父亲，收回成命。
为了避免母亲和奶奶眼泪的干扰，父子俩很快在书房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对话。
徐志甫直视着儿子，眼神如x光机一般，似是能洞悉徐凯的内心。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可以开始你的陈述了。”
他特意用了陈述这两个字，而不是商量或是请求。他清楚儿子桀骜不驯的性格，知道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儿子。
徐凯深吸一口气，才谨慎地措词，“爸，我不想回省厅。这次的借调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我想在基层多锻炼几年，积累一些实战经验。”
徐志甫微微皱眉，却并没有打断儿子的话，而是耐心地听着。
“从小到大，我所有的路都是您精心铺就的。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为我的前途着想。但我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只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大上，你所谓的理想和追求，不过是一个女人。”
徐志甫冷冷地说，“你身边不乏来自普通人家的子弟，他们的努力和拼命程度，跟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现在的绝大多数，依旧在为了生活奔波，为了一个稳定的工作而竭尽全力。”
“你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背景和资源，却不满足，还想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以为在基层锻炼就能证明自己，你以为脱离了家族的庇护，你就能独立生存了？错，离开徐家，离开了家族的庇护，你庇也不是。”
父亲的话虽然尖酸刻薄之极，他却无从辨驳。
到部队后，他一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成为营长，把跟他一起参军的战友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转业后到省厅，很快就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刑侦大队长。
无数的鲜花和掌声背后，很难说，没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他的脊背突然有些僵硬，只艰难地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的机会很多，你唯独选择了洛县，只能说明，你所谓的证明自己，不过是一种托词。你想留在洛县，唯一的目的，就是那个女人。”
徐志甫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揉了下有些发胀的脑门，继续说，
“看一个女人顺眼，你就以为是爱上了，其实，不过是你体内的荷尔蒙在作祟。男女在一起产生的愉悦感，本质上是为了让繁衍后代的过程变得更加有趣和不那么单调乏味。时间一长，你就会知道，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并没有分别。”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所谓的爱情，不过是那些个文人墨客编织出来的谎言。目的不过是为了蒙蔽你们这些愚蠢的男男女-女，乖乖地结婚生子，延续人类的血脉。”
“其实，繁衍后代，不过是生物的本能罢了，并没有文学作品中描述的那么伟大。儿子，摒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到现实中来吧。”
父亲把他心目中神圣，最崇高的爱情说得如此不堪，徐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感觉胸口有些窒息，半晌才说，“不，不是这样的，我和她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徐志甫冷笑出声，“真感情？哼，你以为的真感情，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我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在拿你当猴耍，对你压根就没兴趣。”
徐凯吃惊，“爸，你凭什么说，唐果对我没兴趣？”
徐志甫索性直说了，“那次我们去洛县，去的第一站，就是唐果的理疗馆。当着所有人的面，她说得很清楚，她跟你只是普通朋友，而且，并没有跟你更进一步发展的意思。”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要私自去找她？”
“你放心，我们只是关心你，什么也没做。”
徐志甫面无表情，“虽然你之后搞这么多事，当天晚上，我们还是宴请了乔果一家。实际上，已经默许了你们在一起。试想一下，如果唐果真对你有意，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们的关系还没有任何进展。”
父亲的话击中了他的痛点，一时间，他竟找不出话来应对。
好一会儿，他才吃力地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
徐志甫摇头，“醒醒吧儿子，天下的好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这还是一颗否脖子树。”
“爸，果儿很优秀，你不能这么说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真是不可救药。”
徐志甫再看儿子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丝怜悯，“知道乔家为什么会托周老太太来给你提亲吗？”
徐凯有些茫然，“不知道！”
徐志甫冷哼，“乔月被人搞大了肚子，此时正忙着到处找接盘侠呢。乔家人的人品，由此可见一斑。”
徐凯吃惊地张大了嘴，“乔月被人搞大了肚子，什么时候的事？”
徐志甫一脸轻蔑，“听说，她跟云梦瑶的前夫搞在一起，还怀上了孩子。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让这种女人进我们家的门。”
“乔月跟顾清？”
徐凯想起乔月说的，她跟顾清借宿的事，不禁若有所思。
“顾清这个渣男，这么快就盯上乔月了。”
跟儿子说了半天，徐志甫有些疲乏，他摸了下有些秃顶的脑门，低声说，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让你回来，是正确的吧。”
徐凯仍不想放弃，“爸，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我失败了，我就回来。”
“省厅的调令，岂是说撤就能撤的。除非，你想脱下警服，做无业游民。”
徐志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别幻想着你的牺牲会打动那个女人，真到了那一步，相信我，那上女人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十五岁就到了部队，现在除了破案，什么也不会。真脱掉警服，他就是个废人了。
可一想到要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又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无力地垂下头，低声说，“爸，你让我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