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凝抬眸,眼波潋滟,“程总打算开多少,嗯?”
餐桌对面,程宵明一身暗色粗花呢西装,坐得挺直。
“你给自己定多少?”程宵明认真,仿佛在谈一桩大生意。
江亦凝倒酒,跟她碰杯,“怎么也得一万块吧,你删一张丑照都给一百呢。”
程宵明摇头。
江亦凝哼哼:“抠门!”
程宵明说:“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程宵明把手伸进衣包,指尖捏住什么,慢慢往上提。
“多少?”
江亦凝没耐心,撑起身越过餐桌看,看起来是张白色的小卡片,“你这是什么——”
白色的小卡片被放到餐桌中央。
糖醋里脊和双椒肉丝的中间。
一张身.份.证。
姓名:程宵明
性别:女,alpha
民族:汉
出生......
“程宵明......”
“我知道,还不够。”
程宵明又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出来,这回大一些,暗红色的。
一册户籍簿。
“程宵明......”
“我知道,这样还是不够。但是江亦凝,我能出的只有这些,还有一半,你知道在哪能凑够吗?”
根据ao管理局及婚管局规定,成年ao办理婚姻证书需要准备三份材料:
1、双方身.份.证
2、双方户籍簿
3、两张红底双人合照
江亦凝看着桌上的证件,久久沉默。
程宵明照常夹菜,吃饭,筷子碰到碗,偶尔发出轻微的声响。
良久,程宵明吃完饭,收拾碗筷要放进洗碗机。
另一边,江亦凝的碗里颗粒未动。
“我是对你动过心,那又怎样呢?”江亦凝开口。
程宵明放下盘子,看向她。
吊灯的光轻轻摇晃,江亦凝站在斑驳的光影中。
她把证件推到程宵明那边。
“你是程家的继承候选人,金钱、权势、名誉,呼风唤雨。我是什么?”
“你了解我吗?你上次被捅了一刀,差点死掉,你不长记性吗?”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不清不楚、跟暗组织有瓜葛的omega会带给你什么?”
江亦凝笑:“恋爱综艺,作秀、挣名气,玩玩而已。”
“人的一生不知要动心多少次,难道你次次都要买单吗程宵明?!”
“可是你不高兴,江亦凝。”
“......”
程宵明把证件收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安静地把盘子放进洗碗机,启动机器,“晚上看你喜欢的恐怖电影吧。”
“几面墙的酒,你可以喝个够。”
江亦凝说:“好。”
入夜,她们在天台搭建幕布,露天看电影。
喝了很多酒。
真的很多,很多。
多到程宵明抱着马桶吐。
多到......江亦凝分不清这是重生的第几次。
烂醉如泥,昏睡在天台的躺椅上。
半夜,月亮隐进乌云。
夜风冷冽。
江亦凝咳嗽着惊醒,脑子昏昏沉沉,浑身都在灼烧。
程宵明也醒了,摸摸她的额头,用毯子裹住她,“江亦凝,你高烧了,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去医院......要登记身份信息......”
“好,我叫私人医生。”
江亦凝好难受。
脑袋疼、牙齿疼、鼻子疼、喉咙疼,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她按住程宵明,呼吸仿佛在燃烧:“不,我不要医生,我不要吃苦,我要吃甜的,我要吃妈妈做的葡萄慕斯......”
她的意识很混乱。
好像还在废稿世界,好像是第一次重生,又好像过了很漫长的岁月。
程宵明就在她身边。
江亦凝迷惘地凝望她,心想:程宵明,是你回来了吗?你不结婚了?你舍不得我了?你想起我了?我又骗你了,你是不是来骂我了?咕唔......宵明姐姐,我都吃了好多好多个苹果了,你这次回来了,可不可以不要走?
......宵明姐姐,我在等你来接我......程宵明,我tm真不想死啊,我一定要查出杀你的凶手......
程宵明,我真的真的好想这辈子能够终结,不再以摄影师的身份参加你和叶酌言的婚礼。
......
天台的风刮得很冷。
江亦凝高烧不退,拉扯程宵明的衬衫胡言乱语:“我不想一个人躺在地窖,我不想拼刀,我不想练枪,我想回家,我想妈妈。”
程宵明抱住她,用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晶莹。
程宵明声音喑哑:“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
握紧江亦凝的手,“好,不要医生,不吃苦,我们去吃葡萄慕斯。”
半夜两点,程宵明给所有认识的甜点店老板和甜品师打电话,做好慕斯送过来。
江亦凝不要,她说:“这些都不好,妈妈只会在市场门口的‘好多多水果店’买葡萄。”
程宵明点头:“好,我们去‘好多多水果店’买葡萄。”
“乖,告诉我在哪个市场。”
江亦凝靠在程宵明身上,被放进副驾驶,又醉又烧。
“不......不记得。”
程宵明给她系好安全带,“那你告诉我在哪个区,哪个街道?”
从黑夜,到天亮,程宵明开着车,一个一个市场找。
同名的水果店有五六个,程宵明把每家的葡萄都买下来,不同颜色,不同品种,酸一点的,甜一点的,全都买。
只要能做出江亦凝妈妈的葡萄慕斯的味道。
江亦凝在车里睡着了。
程宵明给她喂了退烧药。
旭日初升。
把车开到偏僻宁静的街角,程宵明戴上耳机,听晨间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