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并渐渐变得更耀眼时,屋内依旧昏暗,也没传出任何声响。
布苏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电话也打了无数个,均无人应答,最后只得悻悻作罢,只身离开。
他走的时候恰遇见张大娘丢垃圾回来。
张大娘问卓娅情况怎么样,布苏为宽她心,答还行,大娘叹声气说那就好,随后又沈默,而身子却不动,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布苏见她双手不断摩挲,也大概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问:“您是不是还在担心花地的事儿?”
张大娘眼睛放亮,连连答是。
她说:“昨天我就是想找祁小哥问问,可谁知道小娅偏碰上了那样的事。”
“没事儿大娘,”布苏说,“一会儿祁桑来园里我跟他说一声,你家花地的事儿我也知道,也不难,您别太担心。”
张大娘的家庭情况,镇上人基本都知道,大家知晓她不容易,也都对她格外照顾。
“诶诶!”张大娘点头,“那就好。”
“那我先走了大娘。”布苏跟她告别,前往种植园。
种植园四周为透明玻璃墙,里头分成多个隔间,有两三个隔间空着还没启用,而进门的第一个隔间是专门研究山谷里的那批辛黎花的。
隔间门上贴有白纸,上头写着8x,意思是八瓣辛黎花。
手写体,祁桑写的,为了和外头的那批作区分,也起到防范作用。
起码,至今无其他人知道种植园主要是作什么用途。
他开门走进去,带上刚刚在大门口架子上拿下来的手套。
如今正到了花朵开.苞的时候,需要格外精心。
本科他学的是植物科学与技术专业,硕士攻读专业也基本是向这个方向选定的。
说起来,他开始时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到现在,也只是不讨厌罢了。
至於为什么能坚持下来,一方面是为了羌颐,一方面则是因为祁桑。
他和祁桑本科同大学同院系,只是专业却不同,祁桑学的是植物保护。
他们认识也是阴差阳错。
大一刚开学那会他被室友拉着进了社团,社团名叫“花草同好会”,听着就让他没兴趣,但那时,社团也是修习学分的一项,迫不得已,他同意了。
也庆幸,他进了同好会。
否则,不会认识祁桑。
祁桑给他的初印象是这样的。
——长得挺不错但性格不太好。
不论男女,人们交朋友时,总是容易被长相好的人吸引,至於性格的判定,就得说起他们的第一次社团聚餐。
同好会的部长是大二的学姐,聚餐也是由她组织,十来个人,拼了三张桌子,吃的烤肉。
大家聊得都很热络,他也有意地要和所有人打好关系,努力融进氛围。
只有祁桑,他注意到,这个人从不主动找话题,嘴角是上挑的,看上去温和,可是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总之,看着不好相处。
在当时,他没打算和他有过多交谈。
只是,一个院系,难免有相同的课程,他们经常会碰面。
有一次,他来晚了,教室里实在没有位置,只剩祁桑旁边有一个空座,他坐过去,却意外发现祁桑是记得他的。
也是那天,他看出祁桑是个极为认真的人——上课时,他从没见这人摸出过手机,而他手下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满了知识点。
他有点崇拜,但对这做法也有些嗤之以鼻。
可那个学期的期末他才后悔了,那节课的老师不划重点,而且很注重课堂笔记。
不过,他们关系变好也是那个时候。
他从社团群里加祁桑,主动问祁桑:“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
祁桑回:“好。”
完全没有一丝拒绝。
为了答谢,他请祁桑吃饭。
此后,布苏总算知道,他不是性格不好,只是不爱过多社交。
按照祁桑的话来说,就是没必要。
除了这个缺点外,似乎再无其他。
和祁桑做朋友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为有这样一个优秀的朋友而感到骄傲。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朋友炫耀自己拥有了最新款玩具抑或是考试得了满分一样。
布苏绕着花架走,花圃里已开.苞的都被移到架子上方便观察,他一面走一面检查每朵花。
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后他又移动到花圃里查看,看看是否有需要迁出来的。
一切都处理好已是两个多小时之后。
他看手表,时针指针指向十一。
“都十一点了。”他自言自语,一面关好小门走出去。
手套上沾了许多红棕色的泥巴,他往门外抖了抖才放回架子上。
检查手机之后才看见祁桑来了消息。
他回过去,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往回走。
*
上午九点多,吵闹的电话铃将卓娅吵醒。
脑子还未完全开机,她下意识伸手要去床头柜上拔下每一晚都会例行公事充上电的手机。
但却扑了空,掌侧传来的是一阵温温热热的感觉。
她皱眉睁眼。
祁桑也恰好睁眼。
二人面对面。
她才知道刚刚手蹭到的是祁桑的脸颊。
楞了好几秒,她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祁桑沈了口气,刚醒的缘故,所以声音不太清亮,“醒了?”
电话铃声也停了。
卓娅把半张脸都闷在被子里,只是微微侧着头冲他点点头。
祁桑撂过手机,才看见有电话。
“是你的啊。”她说。
刚睡醒时,她完全忘了昨天要祁桑留宿陪她这件事。
也是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腿还挂在祁桑大腿上。
她忙收回来,却在移动时触碰到某处。
双方都怔了下,随后祁桑面上带着抱歉之意,说:“……早上都会这样。”
卓娅撇开头,“嗯……我知道……”
……无言。
祁桑起身。
“我先起来,然后去回个电话……你慢慢来。”
说完他便起身。
卓娅看着他背影离开,身旁还留有温度。
昨晚,她睡得格外沈,格外安心。
她坐起来,忍不住笑,那是陷入温柔乡之后的满足笑容。
从此刻开始,她已经在期待和祁桑结婚后的生活,一想到每晚他们都会这样相互依偎,她心里就源源不断地溢出甜滋滋的蜜来。
不多会,她换好衣服,祁桑也从房门外进来。
“打完电话了?”
“嗯,”祁桑回,“是药水的事,上次找一个朋友订的。”
卓娅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忙说:“昨天张大娘过来找你,我看她很着急,应该就是除害的事。”
祁桑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很平静,回:“我知道了,你去洗漱,一会儿我们去山上看看。”
“好。”
都收拾好,二人出门,卓娅手里却莫名多出两个鸡蛋。
祁桑说:“先垫垫。”
卓娅惊诧,却马上反应过来,多半是他在出去接
电话的那个时间段煮上的。
她剥好一个问他要不要,祁桑摇摇头。
一到他认真想事情的时候便是这样,什么也不吃,完全的沈浸专注。
她不再管他,自顾自吃,一面说:“联系过布苏了吗?”
祁桑答是。
“哦。”
“怎么了?”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那个昨日听见的姓名,“有点事问他……一会儿再说,先走吧。”
手里鸡蛋吃了一个,有些噎,另一个她揣进口袋。
山上,张大娘在花地中间,身子半蹲,手里拿着花剪,旁边放了一个袋子,她一面从花上择下枯萎腐烂的花心,一面往袋子里放。
听见身后声音,她回头。
“可算来了。”她说,像是等了许久终於盼来希望。
祁桑冲她点头示意,随后把身上包放下,从隔层里取出手套和一个小型的土质酸碱度检测仪进入花地中。
张大娘说了句“拜托你了”,便走出来。
卓娅看着她手里袋子也是不忍皱眉,心里想的是早点让祁桑处理就好了,但她还是安慰:“没事的,大娘。”
“嗯,”大娘颔首,“你怎么样啊?昨天吓坏了吧。”
“还好,”卓娅平和地笑,张开双臂,“这不是好得很嘛!”
“那就好。”她呼出一口长气,眉目间全是自责的神色。
卓娅心里清楚,张大娘还是怪自己,按照她的性格,多半会想昨天要是陪着卓娅一起找祁桑或者是安心在家里等着祁桑回来就好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好啦!”她揉揉张大娘手臂。
二人在一边闲聊,没一会儿,祁桑从花地里出来,他把抽拉鞋套从脚下脱下,和其馀东西一块儿塞进包里。
对张大娘说:“下午我过来打药。”
张大娘擡眸,点头说好,眉头又皱:“这样就没事了?”
祁桑不与她打包票,说:“看情况。”
看完张大娘的花地后,二人又去山头上其他的花地查看。
每一家的花地前都有木板牌。
除了张大娘,另外还有几家也给祁桑打了电话。
他一一察看过去,都没给出确信的话来。
卓娅也问他:“很难处理吗?”
他答是,“有点严重。”
他都没把握的话,卓娅觉得情况有些棘手。
忙碌了一上午,终於都检查完,她和祁桑一块儿下山。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他们最后检查的一块花地位於山的东北方向,卓娅不想绕了,就说直接从那儿下。
东北面的这条路是最先前辟出来的,有些崎岖。
卓娅拉着祁桑的手,跟在后面。
“现在去找布苏吗?”她问。
祁桑正小心地看路,“对,给他发过消息了。”
祁桑的头发比刚回来了长了许多,风吹着,都往一边撇。
因为牵着手的缘故,他们之间呈一条斜线,她很清楚就能看见他侧脸。
到半山腰时,她明显见他脑袋微微倾了一下,半边眉头蹙起。
她问:“没事吧?”
祁桑沈了口气,神色又恢覆如前,冲她摇头笑,“你看着脚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