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严蒙从这些人中查到几位禁军,他们在青城发现武陵王身世那晚的去向成谜,还有两名内侍,总是打听珩王哪日抵达万景园等等。珩王让人严密监视这些人,但只是监视,并未有所行动。
这日一早,趁着珩王外出,青城叫来邯平,道:“我走前,曾交给景云一封信,我告诉她,若是一个月后我没有回去,但珩王回了京城,就让她将信给珩王。可珩王在一个月内就回到京城了,我也不知道景云究竟有没有将信给珩王,你可听闻此事?”
邯平抚了抚后颈,道:“郡主离开后,属下一直在到处找线索,没有再回过京城,也并未听说此事。不如属下让人传信给景云问问?”
“不必!”青城抬手制止,“等太后寿宴后再说吧,看珩王的反应景云应该还没有将信交给他。”
邯平极为好奇:“郡主究竟在信上写了什么?”
青城轻轻抿唇,道:“没什么……”
青城给珩王的信是早就写好的,那是一封诀别信,信上只有两句话——君数次救吾于危难,不胜感激,然山河破碎,国仇难消,如今真相既明,与君恩仇尽泯,从此参商两隔,勿复相见。
当年珩王率领云中骑围困白城,虽非本意,但他毕竟出身大魏宗室,她与他可以结盟查明真相,却不可能再有其他纠葛。如今真相大白,她也应该与他告别,从此天涯路远,后会无期。
她原本打算手刃武陵王后,就让玥璃上书魏帝,以她病重需要休养为由长留菀坪,自此不再入京,便提前给珩王留下一封信,没承想,竟出了变故。
太后生辰宴在即,在尘埃落定前,她并不想分心考虑其他事情。
如此很快到了太后生辰这日。
万景园中风景极好,垂柳拂水,花攒绮簇,古木参天,亭亭如盖。园中有亭台楼阁,有石峰小桥,还有一座广阔无垠的圆心湖,湖中心有两座小岛,岛间由一座九曲回廊连通,所以此湖又名双岛湖。
太后的寿宴在其中一座小岛上举行。
太后、魏帝和虞贵妃坐在凉亭中,其余众人则围坐在亭子两边。
连接凉亭的游廊中满是各地进献的寿礼,月余前的奇石也在其中。亭子上的琉璃瓦映着春光,金铃在檐角轻颤,与湖畔的笙歌应和。
青城今日一身劲装,面上敷轻纱,扮做太后身边的武婢,立在游廊的朱漆红柱旁。
一刻钟前,珩王已经命人将有疑点的禁军暗中抓了起来,并将这些人全部替换成了武宁卫,又让可疑的朝臣前往岸边的嘉阳殿等候。今日武陵王的计划注定失败,青城没有半分担忧,只是等着最终揭穿武陵王身份的那一刻。
这时武陵王忽然起身,献上冬猎图,还说了一大通天花乱坠的祝词。
太后虽然对杨业假扮拓跋堃一事颇有微词,但两国毕竟没有交恶,表面的和睦还是要维系的,何况太后对冬猎图期待已久,自然心情大好。她眼尾的细纹漾开,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在阳光下泛着黛色光泽,鬓边的五彩金凤步摇随着笑意微微颤动。
多年后先帝的四猎图再次被集齐,还是在太后生辰这日,意义不言而喻,朝臣们纷纷起身,恭贺太后,太后欣喜之余,命人将四副狩猎图挂在游廊中供众人赏鉴。
青城的目光从四猎图上扫过,眼中不起一丝波澜。
忽然之间,青城感到一道视线久久凝定在她身上,她缓缓将目光移过去,只见武陵王手执一个青玉酒盏,双眼半眯,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珩王不经意抬头,注意到武陵王的目光,他循目望去,青城似有所感,眼眸一转,与珩王的目光交汇。
两人对视了片刻,青城眼睫轻闪,垂眸看向朱漆红柱旁的祥瑞奇石。
珩王和武陵王同时收回目光,转眸间,四目相对,武陵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对珩王执杯示意,珩王亦执杯,两人同时饮下一杯酒。
一曲终了,乐师又奏响春日吟,十二名舞姬踏水而来,罗裙翻卷似雪浪。
宾客们齐声叫好,太后笑意盈盈地饮下一杯果饮,身旁的吴嬷嬷凑上来同太后一起说笑。
正在这时,为首的女子袖中寒光一闪,两枚淬毒银针直奔太后面门!
“护驾!”守在太后身侧的钟颜骤然暴喝一声,长剑出鞘如龙吟。
她足尖点地飞身向前,剑风扫过银针,却见两名舞姬同时甩出腰间软鞭,鞭梢倒刺泛着寒芒而来,钟颜倒吸一口凉气,角落中蹲守的钟亭忽然窜了出来,他将软鞭砍落,手腕翻转间,已将两名舞姬擒住。
这时禁军们纷纷抽出佩刀,对端着托盘的几名内侍猛地刺去,几名内侍面色发白,袖口中的袖箭掉落出来。
惊呼声四起,宴席顿时大乱。
一众武婢镇定自若地围在太后身边,这时弓弦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数十支弩箭从湖中的画舫中急射而出,武婢们执剑挥舞,铁箭纷纷落地,几乎同时,游廊的卷棚顶上遽然出现一众武宁卫,他们手持弩箭,机括声频频响起,箭矢不断地向画舫飞驰而去,随着几声惨叫,画舫上十几名假扮成内侍的人应声掉落湖中。
不多时,岛上重归平静。
众人惊魂未定,魏帝命人将朝臣、女眷,以及一众宫婢侍从送往对岸,禁军则顺着九曲回廊撤往另一座小岛。
最终,除了武陵王和皇室宗亲外,留下的人只有武宁卫和几名武婢。
接下来的对话涉及皇室密辛,在场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这时一众禁军和内侍被武宁卫五花大绑,押送上前。
珩王躬身道:“启禀陛下,这些人已经招供,是受人指使,在太后的寿宴上刺杀太后,趁乱夺取四猎图。”
太后坐在残败的宴席前,保养得宜的面庞此刻泛着青白,攥紧袆衣下摆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魏帝眉头紧紧压着长目,气势威严,但面上并无多少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