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纱窗帘如海浪晃动,柏唸昏昏欲睡间,感觉到指腹很轻地抚过自己的脖子。脖子是红的,手是热的。
路北庭说:“昨晚睡过了。”
柏唸问:“你有对我撒谎吗?”
“说过。”
“都说了什么?”
“很多,我都已经忘了。”
“那你有什么真心话要跟我说吗?”
好一会儿,路北庭停住手上动作,把一撮头发扔进垃圾桶,倔强道:“我不说。”
病房静了很久。
路北庭绕到膝前,弯下腰撩他齐耳发,指腹捏着他的耳垂,与他短暂的对视:“真好看。”
柏唸说:“你的手艺也就凑合。”
“我是说人好看,你说什么。”路北庭笑了。
“你……”柏唸说,“不害臊。”
路北庭笑着俯身下来,单手撑着椅背,吻在柏唸的软润的唇上。
窗台树枝摇曳,他们四片温软湿润的唇瓣小心翼翼,辗转反侧,腔内翻搅着,起初是甜蜜,随后都是苦药味。
觉出缺气又要咳嗽,路北庭适时停下来,彼此额头相抵着。
“不许丢下我。”
第27章 他妈的!
连续一个星期都在做各种检查,吃各种缓解发作疼痛的药,沈兮辞和陆予来探望过两趟,没敢多打扰,坐会儿便走了。
白大褂年长的、年少的来了又出,摇头叹气,最终医院肯定的表示“无能为力,救不了”。
走廊里都是人,却一片死寂的安静。
柏唸躺在病房,望着窗外,明白了,也接受了这安排。
临近傍晚,他扶着墙,独自慢慢地走到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看了好一会儿樊老,又独自回了病房。
路北庭从外面回来了。
“医院太沉闷了,”这感觉和在哩寨一样,柏唸不喜欢,“我不想在这里。”
“那我们出去住。”路北庭顺他意说。
“你在商都有房子吗?”柏唸转头看着他。
“在商都,陆予是商业界大亨。”路北庭理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我们住他的。”
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
办理完出院手续,正好陆予来医院,路北庭问他要了房子和车钥匙,对方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哪里有房子,就一股脑把车钥匙给他,让他去自己常住的二沙岛那套别墅。
路北庭拿着钥匙,皱眉道:“那里旅游的人太多,很吵。”
陆予:“啧,那你去东山……”
东山哪栋房来着?
见他抱头苦思冥想,痛苦不堪,彷如要用头撞墙,路北庭没心情等了,招呼不打就回病房。
外面温度很热,稍微挤一挤就出身汗,他拎过一件薄外套给柏唸披上,一手提着行囊,一手牵着柏唸。
走出医院。
夏日傍晚暮色将天地都染得橘红,日落悬挂西山,颇是有些应景。
谁料,柏唸刚这般惆怅,旁边的路北庭就有了动作——非常非常非常激烈地转过身。
紧接着,他也听见了。
身后,陆予穿越混乱人群,大步走来,欢呼雀跃地喊:“他妈的!樊老头醒了!!”
看,人生就是如此的戏剧性。
路北庭面部肌肉在一瞬间彻底失去控制,心都他妈的跳了出来。
他妈的!
太阳也不是很暗。
什么是人生最美妙、最快乐、最惊心动魄的?
大病初愈,有惊无险,失而复得!
三人匆匆走进重症监护室,几名医生正做完基本的检查,直呼医学奇迹,本以为要睡上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但不可避免的是最好的医疗设备和药物吊着身家性命,把老头子从鬼门关边缘拉回来。
路北庭等在外面,浑然不觉的提着行李包,有些无措又焦急地死死盯着里边,手里的珠串甩得飞快。
樊老确实是醒了,但睁眼几秒又沉睡了,直至医生说,这是病人刚醒时会有的症状,醒醒睡睡一段时间就好了,转到普通病房,再观察观察。
至此,珠串逐渐平稳。
翌日,路北庭和柏唸去医院,心脏还是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樊老正巧醒了,起初嚷嚷着要出院回哩寨,医生说情况尚且不稳定,至少要再留院观察半个月。
只要能醒过来,再等半月也无碍。
柏唸留在病房和他单独聊天,一老一少执手相看泪眼,处处哽咽。
从哩寨地震死伤无数讲到伤心处,樊老年迈,倒是看惯了生死,听闻,只是叹气说:“别难过,人各有命,顺其自然。”
柏唸垂眸拧干湿布给他擦手,他又说:“那寨子没了就没了……没了好啊。”
医院门口。
陆予穿着一身西装革履蹲在路牙子边抽烟,虽然好哥们并不抽烟,但他认为此刻好哥们非常需要,于是递过去:“喏,来一根。”
路北庭靠着路灯杆而站,瞥了一眼他,难以想象这人竟然是书香世家出身的。
他没接,只是坐到石墩子上:“穿这么正式,要干嘛去?”
“相亲去呗。”陆予今天有点窝火,“樊老头也醒了,你这边的事算是处理好了,看着你们一个个有头有尾目标明确,我突然有点迷茫。”
“首富还迷茫啊。”路北庭说。
“是前首富,前首富。”陆予手指陷入发丝,纠正他,“真是迷了个大茫。”
当没心没肺的傻子表露郁闷,那就是真的心情欠佳。
路北庭瞥着他,说:“先别茫。过半个月你陪樊老去趟哩寨,柏唸身体不好,离了我不行。”
陆予深吸口气说:“真是靠了,你是一点不管兄弟死活啊,天天白打工就算了,还倒贴钱——这是什么,我可是一本毕业的!你歧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