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庭直言问她:“你现在怎么想,我帮你。”
话语坚定,仿佛就算狮子大开口要一个亿,他都能给你把钱搬来。
然而,硝雨却摇头,像在说梦话:“没用的,没用的。你帮不了我,你们都帮不了我。”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们知道吗,我一个受过新时代思想,受过正规教育的女大学生,从小到大被困在这个寨子里,清醒的看着,你们知道这是多恐怖的一件事吗?!”
她越说越激动,蒋悦抚顺着她的后背,怕动胎气。
硝雨狰狞道:“你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我不想嫁,我也不想死,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的,我会死的!”她抖嗦着抱住脑袋,“阿雁就是这样,我都看见了——”
陈朝之忽然叫她:“硝雨!”
这是一句警告。
但出于混沌状态的硝雨根本没听进脑,还在颠三倒四:“阿雁就是被他们折磨死的,我好害怕,我就跑了……”
路北庭敏锐觉得,这一根若隐若现的线头将会牵扯出一团迷雾,问:“阿雁是谁?他们又是谁?”
事情往不可抗力的方向发展,陈朝之心惊胆跳的愣住了,刚要开口,就被路北庭一记眼神钉在原地。
“阿雁,阿雁……阿雁是达灵的姐姐。”硝雨说,“他们是魔鬼,不对,他们是神灵。”
被精神折磨多日,明显不清醒了,路北庭不再逼问,让蒋悦陪着,抬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院里不多留人,免得引起邻居猜疑,路北庭把几人打发回去,独留简中易和刘组长在身边。
路北庭将木桌上的一盏茶磨来磨去,茶水映着天空白云朵朵,荡漾开来。
云来云去,天就变了。
刘组长上厕所途中,发现捆在客厅柱子上的硝雨阿爸竟然凭空消失,就剩条被割断的麻绳,于是夹紧菊花就跑出院子。
“一定是去万物殿了,这里的人有事都去求达灵。”
陈朝之脸色大变:“该死,今天是十五,达灵去檎山了。”
简中易问:“去檎山会怎么样?”
陈朝之充耳不闻,自我安慰道:“这个时间应该回万物殿了,他应该不会那么不要命跑去檎山找达灵的。”
路北庭静坐几秒,二话不说,起身朝硝雨的卧室走,敲门进去,蒋悦见状,给他递来一张椅子。
硝雨情绪稳定许多,不哭不闹的靠在床头,手覆在小腹上。
“你在哪个地方工作?”路北庭问。
“商都。”
“商都房价很贵,男朋友本地人吗?”
“不是,但是我们努力让自己是。”
路北庭坐姿放松,嗓音淡淡,开门见山:“你要是想回商都和你男朋友安生过日子,我确实可以帮你,在不死的情况下。”
硝雨愕然地看他:“……可、可是我阿爸阿妈怎么办?”
硝雨的父母在村里确实已经算是开明的了,以死相逼的大部分原因是出于恐惧。
路北庭说:“我来想办法,但手段比较强硬,你能接受吗?”
第6章 他有毒,剧毒。
“……六年前放假回家,那时候已经天黑了,我偶然撞见阿雁挺着大肚子往檎山去,那模样像是丢了魂,桥对面都是影影绰绰的影子,我当时害怕就跑了,如果我没跑……”
蒋悦拍了拍硝雨肩膀。
她继续道:“我家离檎山最近,半夜,差不多天亮的时候,听见婴儿啼哭,我阿爸阿妈也听见了,犹豫着要出门查看,就见……就见达灵抱着婴儿经过,我们问他怀里的婴儿是谁家的,达灵只说是檎山的,关于檎山,我们也不敢多言。他嘱咐我们别说出去,说婴儿与他有缘,他要把婴儿抚养成下一代达灵,其实只有我知道,那是他阿姐的孩子。”
“那天,达灵应该是刚从外地赶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到他抱着孩子走远,我才发现他的后背全是血,除此之外,再无异常,檎山对达灵还是宽容的。”
话音落地许久,空气都在沉默。
“原来小南不是他的儿子啊。”蒋悦震撼不动,艰难开口问,“那达灵的阿姐呢?”
硝雨缓缓地摇一摇头:“自那以后没再见过,恐怕是凶多吉少。”
蒋悦顿感心痛:“连达灵的家人都不能例外吗。”
硝雨说:“在嫡系面前,除了达灵本人,没有例外。”
窗外的月色映照不进屋内,忽然听见虫子嗡鸣声,但一瞬即逝,好似偶然飞进屋里的,又悄无声息飞出去了。
路北庭一言不发,没听见虫子声,也已经没有在听她们说什么。
他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可言,仅有的一腔情意全投在恋爱脑里,从此,那凉掉多年的血肉骨髓彻底回温,救命稻草被他牢牢攥在手心。
六年前……
时间不会那么巧合,他从来不相信巧合。
在此刻,“不爱了”的猜疑被他彻底粉碎。
他让硝雨好生休息,并把承诺再说一遍,当定心丸给她。
路北庭为人看起来很可靠,硝雨在耳濡目染的神灵和交情不深的他之间,渐渐地坚定不移站在他这一边。
她说:“我相信你。”
路北庭微笑表示感谢,起身正要出去,脚步突然一顿。
柏唸正伫立在廊下,夜里的风将层层乌云吹开,月光皎洁地均匀洒在他身上。
柏唸的长发凌乱披散,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卷起,淡白的嘴唇微启,像是匆匆过来的,脸上也毫无血色,即使尽量绷住脸皮,神色依旧难掩奔波的憔悴和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