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西 作品

第29章

柏唸余光一瞥,那道目光凝落在手臂上,滚烫又灼热。他笑着说:“不清楚,随便刺的。”

如此奇异的文字,去纹身店特意寻找都未必找得到,哪里会不清楚,但既是不清楚,便是不想多说。

这名护士四十多岁,做事利索,性格和刘组长挺像,处世圆滑,也没再多问,继而转向其他话题,为人很是健谈。

好巧不巧,柏唸不是爱说话的那类,路北庭自然也不是。

若是平日里,两人都会装做平日近人、侃侃而谈,只是现在实在精力不济,又各怀心事,回答得言简意赅。

你问我答,往返几次,护士感觉无趣,便默默欣赏两人容貌。

站着的那位高挺男人,从气质上看就知贵气稳重,不是好招惹的。坐着的这位患者,美而不阴柔,更为平和冷冽。全程不交流,像是不熟,但眼睛和举止又感觉很在乎对方,这两人待在一处产生种矛盾感,令人心生好奇。

路北庭呼出口气,问:“医生还要多久才过来?”

“快了。”护士用镊子夹起最后一块棉球,沾取消毒液,涂抹在柏唸小臂上,“应该在准备缝针工具,稍微等等哈。”

路北庭点点头,看了柏唸一会儿:“待会顺便做个营养体检吧?”

太瘦了,皮肤也无血色,明显不是正常人的白。

柏唸态度强硬拒绝:“不用。”

话音刚落,路北庭还待再说,就有位戴口罩眼镜的医生从门走进来,叫柏唸到里间缝线,让家属在外面等着。

听到那两个关键词,路北庭反复咂摸,意味不明的勾一下唇角,说不上喜怒,把手里的羊绒毯子给他,推门出去。

夜里乌云密布,骤然起风降温。

他走过马路对面,在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挑东西的时候不知不觉走神了,到收银台买单。

老板问他是微信还是支付宝,他才恍然回神说:“现金。”

付完钱,他问:“请问附近哪里有宾馆?”

“宾馆……”老板细细一想,跟他说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宾馆地址。

路北庭默念两遍地址,道:“好,谢谢。”

拎着袋子走出便利店,狂风吹着头发和衣服鼓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潮湿,身后有人欢呼,说要刮台风咯,放假咯……

回到医院处置室,路北庭发现自己挑的东西全是肉,面包夹肉,饭团夹肉。

他坐着吃完一个饭团,喝完半瓶水之后,柏唸从里间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来,指间还夹着张单子和手机。

路北庭上前拿过他手里的东西,说:“买了吃的,我去拿药。”

柏唸看着椅子上的袋子,袋口敞开,食物全是肉,于是没动,立在原地目光放空,不知在思索什么。

“吃点吧。”路北庭说,“你是人,不是神灵。”

骗骗别人就算了,别连自己都给骗了。

路北庭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去收费处,缴费跟拿药,花费时间十来分钟,拎着一大袋子药回来,就见柏唸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正在吃夹肉面包。

柏唸披裹着那张绿色羊绒毯子,啃两口干巴巴的面包,再喝一口矿泉水,以一种旁若无人放空自己的状态进食,模样莫名有点乖,还有点小可怜,路北庭总觉得委屈了他,应该把陆予的餐厅里最好最好的师傅叫过来,为他做最好最好吃的食物。

“痛吗?”路北庭坐在旁边,看了会儿问。

这就是多此一问,受伤哪有不痛的,其实在蓬噶家,柏唸就算不把他推开,他也不见得会受伤,这又何尝不是多此一举。

“还好,打了麻醉,没有什么感觉。”柏唸嘴角沾到油,正要用手背擦擦,手就被轻轻抓住了。

路北庭便掏出张湿巾给他擦干净,顺便牵起他的左手,仔细一根一根擦完干涸的血迹,不经意间触及经年那被伞骨戳伤的疤痕。

忽然,路北庭说:“你耳坠掉了一个。”

柏唸感受到左边耳垂轻些:“掉就掉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他没感受到,不仅轻了,耳朵也红了。

随即将纸巾放进袋子里,路北庭起身,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往回看,柏唸仍然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手指虚虚曲起,像是在握住什么,可手心空荡荡。

路北庭轻声叫他:“走了。”

柏唸撩起眼眸,回神,自己径直往注射室走,不等他,甩开好长一段距离。

路北庭站在原地笑了一下,嘀咕着:“又生气了。”

第15章 你全家都是蚊虫

等柏唸打完针,踏出医院就被呼啸猛烈的风吹懵,狂风仿佛能掀倒人。

路北庭半护半挡着风,和柏唸快步走到停车处,亮起车灯驶上正路,四线小城市,夜间加之天气原因,车流人影寥寥无几。

天地晦冥,闪烁雷电,路边枝丫被刮的剧烈摇摆,塑料袋、枯叶等杂物满天飞,红绿灯和车灯在漆黑夜幕中遥相呼应,仿佛末日电影里世界即将崩塌的画面。

不回哩寨是对的,那蜿蜒盘旋的山路,两旁都是树,指不定会被风刮断,路灯也疏远,导致视野极度差,危险系数太高。

趁未下雨,路北庭按照导航开,速度在120码左右。

“要去哪里?”柏唸靠着椅背,出于来回折腾的疲惫和受伤,此刻姿势稍显放松。

“世界将倾,我带你私奔。”

路北庭笑道。

柏唸沉吟良久,车厢中控屏微微亮着蓝光,不足以看清神色,眼神更是晦暗不明。

可能是睡着了?

路北庭这样想着,一滴雨飞坠眼前,啪嗒,砸在挡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