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信 作品

第50章 50/完结.雪融草青,冬去春来

第50章 50/完结.雪融草青,冬去春来

“谢秉川。”馀温言连着喊了好几声,才把谢秉川喊回神。

谢秉川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馀温言松开江无漾的手,撑着浴缸起身,浴缸里的水有些溢出,漫得满地都是,馀温言踩一脚湿漉,没稳住差点摔倒。

跌跌撞撞划着步子走到谢秉川跟前,馀温言伸手去探谢秉川垂落的手,却又扑了个空。

“你怎么也变透明了?”馀温言压下声音里的颤抖问,擡起手碰了碰并不透明的另一边,在碰到熟悉的暖意时,才堪堪松了口气。

谢秉川又重新望回院子,眼睛眨也不眨,依旧一脸茫然。

馀温言顺着谢秉川的视线望去,也跟着一起僵在原地。

覆制人对情绪的反馈实在太高涨了,馀温言眼前突然就暗了,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往脑袋里倒灌,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使劲,才发现手里握着两粒血红色的珠子。

是荔枝冻石手串的珠子。

馀温言顾不得细细打量,手攥着珠子伸进口袋,将珠子留在了口袋里。

呼吸被堵住,胸闷得厉害,馀温言屏住呼吸,扶上院门框,一脚踏进积雪,雪很快漫上鞋子,冷意渗入指缝,绊住他的脚步。

“小爸?”馀温言喃喃,“你躺在这里做什么呢?”

温乔没有回答他。

自从他们再见面以来,温乔面上的柔和只浮于表面,冷脸才是常态。

这也太冷了,冷到浑身没了温度。

馀温言走近,脱下外套,给温乔披上,不知怎的,一瞬间为温乔感到解脱。

他回头去看谢秉川,谢秉川依旧站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身体比刚才还要透明。

“你也要走吗,”馀温言坐在雪地上,低声呢喃,“走了我也会再救你一次。”

厚重的大衣披上肩膀,馀温言微微仰头,撞进谢秉川的眼底。

馀温言其实也没底。

明明他曾经救过谢秉川和他自己那么多回,却看着白依山消散丶江无漾割腕丶温乔自刎。

现在谢秉川是要消失了,他不知道他还管不管用。

年少时他总爱问温乔秉承,他从哪来,要到哪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会是他,离开了这具身体,他还会是他吗。

温乔总说:“小爸也不知道,小朋友要活在当下,想这些不如多睡一觉。”

秉承只是笑笑,说:“你是突然出现的惊喜。”

馀温言嚷嚷着被敷衍,在谢秉川又要来烦他的时候,一巴掌拍上他的脸将他推开,重新问了一遍。

谢秉川摇头:“不知道,但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

石头不懂爱,但他靠在炉火边,石头再冰冷,也足够被捂热了。

到最后,他却成为唯一一个还温热的。

“分明就是在骗人,”馀温言透过半透明的谢秉川,看见不远处院子里的木桌木凳,他想不通,“你怎么会消失呢,爸被村民发现后,丢失那么多信仰也就只有指尖透明……”

馀温言视线垂落在那块雕刻秉承名字的木板上,骤然想起什么,抓着谢秉川的衣领问:“寺庙都坍塌了,是不是?”

谢秉川点了点头,没能说话。

“你等我,你等我。”馀温言从雪地上爬起身,小跑走近客厅,拿着胶水纸笔刻刀就跑回来,四处捡树枝,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有办法了。”

他在温乔旁,在秉承的小土堆旁,用树枝一点一点搭建起了一个寺庙,一个像家的寺庙,拿着刻刀雕刻的时候,一不留神划破指腹,浅浅的荔枝味漫天散开。

谢秉川蹙起眉,想伸手去拉拽馀温言的手,却只伸到一半就垂落了下去,身体已经近乎完全透明。

“…寺庙,”馀温言将小寺庙放到谢秉川跟前,“有了寺庙,你就不会消失了。”

馀温言双手合十祈祷,紧紧闭着双眼,久久不愿睁眼。

雪铺满他的头发,落在他的眼角,融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滚落。

好久好久以后,久到馀温言的心都逐渐沈了,紧紧合十的双手突然被握住,馀温言轻缓睁眼,看见谢秉川正拉过他的手,含住正流血的指腹破口。

他不能再透过谢秉川瞧见后面的木桌木凳和满地雪白,他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回,一会儿看看谢秉川的脸,一会儿看看谢秉川的身体,眼前逐渐模糊,越来越看不清。

眼前的世界好像一个万花筒,由一块块玻璃拼凑起来。

馀温言哽咽地咽了咽唾沫,任由谢秉川将他拥进怀里,不言不语。

“…你说句话。”

“我爱你。”

馀温言喘了一口气,兜不住滚烫的眼泪,在谢秉川肩上下起了局部阵雨。

“再说一遍…”

“我爱你,温言,我爱你。”谢秉川不停地重覆三个字,贪婪地想要在此刻将所有爱意都倾泻而出。

独栋另一边的门被

用力打开,馀夏带着医生从门外踩着步伐走进来,指着院子说:“温叔叔在那。”

可等他走到院子门边,却看见馀温言深埋在谢秉川怀里,肩脊不住抖动。

“浇水了没啊。”馀温言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间门,鼻头还红彤彤的,腺体残留咬痕,身上没有一处好落眼的地方。

馀夏就坐在沙发上,闻声朝馀温言看了一眼,脸上的嫌恶都快溢出来了,“还能不能好好穿衣服了。”

“隔着房间门我就闻到你的信息素味了,谁家哥哥会在弟弟发情期间跑过来啊。”馀温言嫌弃了回去。

馀夏朝正在给花浇水的谢秉川抖抖报纸,说:“看看看看,你惯的。”

馀温言朝馀夏扮鬼脸,说:“你还没人惯呢。”说着转到谢秉川身边,眯着眼睛看着那两盆诡异的花,朝馀夏喊道:“馀夏,你动我花了?”

馀夏喊回去:“谁动你那诡异的破花,特别是那株向日葵,放着好好的太阳不晒,就成天盯着旁边那株紫风铃,和你一样没个正形。”

馀温言也纳闷,“昨天都给他掰回去了,怎么今天还向着紫风铃。”

“你们从哪找来这么奇特的花。”

“什么奇特诡异的花,”馀温言不满,“那是我的朋友。那两颗血色珠子长出来的枝芽,从口袋里迁出来,没想到真的能活。”

馀夏无奈:“开心就好。”

“你什么也不懂。”馀温言嫌弃。

“睡够了吗?”谢秉川问他。

提起来馀温言就没好气,指着脖颈显眼的痕迹说:“你明知道馀夏今天要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秉川倒也诚实,点头承认:“他质疑我。”

馀温言往谢秉川背上拍了一巴掌,“关他什么事,又不是我质疑你,瞎折腾。”

馀温言转转身子活动活动,一转眼就看见向日葵转了个方向,一错不错地歪着脖子望着他,馀温言上手就往向日葵脑袋拍了一下:“看什么,看你该看的去。”

向日葵也就惺惺回去继续看紫风铃花了。

“谢父谢母……”

“他们早就和我断关系了。”

见馀温言神情不自然,谢秉川补上:“他们也没把我当家人,不用在意。”

馀温言还想说什么,馀夏突然从他们俩中间钻出来,“聊什么呢。”

馀温言被吓一跳,踹了馀夏一脚:“聊怎么和你断绝关系。”

“反了你了,敢踹你哥,你小子欠踹是吧。”馀夏揉着屁股。

谢秉川脸色一变。

馀温言嘴角扬起弧度,皮笑肉不笑的,秋后算了几万账,问谢秉川:“我很欠踹吗?”

谢秉川转身揉了揉耳朵,说:“到时间听祈祷了。”

被馀温言一拽就拽回来了,准备算第n+1个账。

向日葵乐了呀,他多爱看,扭起了向日葵扭扭舞,被馀温言拎着茎关到了暗无天日的杂物间里。

风吹过,紫风铃花摇了摇。

谢秉川回房间去了,馀温言随便从茶几上拿来一本书,搬来木凳在温乔秉承旁边坐下,一翻开才发现,手里的书是那本《婚姻的八大好处》,正面背面还写着不离和不签。

馀温言笑了笑,随手一翻,一张纸从书里掉了出来,是温乔的字。

上面写着:

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难过,我有秉承陪呢。

小爸爱你们。

温乔。

看着短短三行字,馀温言久久不能言语,事情平息这么久,他头一次觉得灵魂一瞬间挣脱枝头,飞了出去,轻盈无比。

馀光瞥到一个小孩,悄声踩着步子,走到杂物间门口去掰门把手,把另一个小孩接了出来,小孩手牵手,手指上戴着一对戒指。

高一点儿的小孩狗狗祟祟飘着视线过来瞧他一眼,馀温言挪开眼睛,假装没看见,顺势躺倒在树荫下。

冬桠褪雪,春枝薄绿,谢秉川在他身边躺下,暖意绕指。

他知道,春天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