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信 作品

第25章 25.“是不是你以后都不走了”

第25章 25.“是不是你以后都不走了”

蓦地惊醒,身旁已然没有温度。

谢秉川依旧一大早便出了门,晚间才回来,有时让他喝酒,有时昏昏沈沈,抓着他的头发就往上吻。

冷杉味混着荔枝味,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一同坠入滚烫的梦里。

困倦的机制失效,馀温言总是夜不能寐,撑着不让自己掉入梦境中。

身边贴着的身体温度真实,谢秉川匀速悠长的呼吸从他上方滑过,偶尔那抹温度会压下来,蹭一蹭他的额头。

缱绻温柔。

馀温言微微仰头,一旁的窗帘没拉上,外头雪停了,带走了一片雾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台,爬上被子,洒下一片冷意。

冷意漫上谢秉川的脸,溜过馀温言的眼底,反射出眼尾一抹亮光。

他拉住谢秉川的衣袖,擡起头来,在谢秉川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

谢秉川无意识把他往里抱了抱,脸埋在他的颈肩,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我最近梦不到预知梦了,是不是你以后都不会走了。”

馀温言一怔,继而嘴角带上一抹苦涩的笑意。

原来是谢秉川的预知能力转到了他身上。

那,谢秉川到底见过他多少次死亡。

馀温言嘴角颤着,低低地说:“不会了。”

直到谢秉川沈睡,馀温言也再度坠入梦境。

已经不知第几回,无论他做何挑选,手里那把尖利的剑,总会刺穿谢秉川的心脏。

再度回到开头。

他依旧站在院子的门边,沈默看着开门走来的谢秉川。

来人步伐有些恍惚,呼吸急促,很快走到馀温言面前,沙哑出声:“你……你是温言。”

“嗯,我是。”他答。

已经不知道第几回,他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温言……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谢秉川,”他听见自己冷冷地说,“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后面那段只剩一声“哔——”。

只见谢秉川脸色犹如被刷上白油漆,满脸惨白。

“你知道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你做了,没错吧。”馀温言退了一步,暴露在白光下。

身体开始开裂,渗血。

梦里的疼痛也依旧清晰,比起身上开裂的疼,钝刀慢刮心脏的疼让他更觉得难以忍受。

“别退了,你不能晒太阳。”谢秉川要上来拉他。

馀温言掏出攥在手里许久的离婚协议书,摆在谢秉川眼前,淡淡地说:“离婚。”

“不离。”谢秉川声音破碎。

又是一阵消音,他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十分过分的话,接着,他拿起刀,一刀一刀,当着谢秉川的面,刮开心脏。

血液染红衣服,将他整个人都浸透,仿佛从血池里刚捞出来,难以入目。

他不敢看谢秉川,只闭着眼,耳边满是谢秉川破碎的乞求声,乞求他:“你别这样,别划了!我离……我和你离……”

还不够,只到这里还不够,昨天晚上他也梦到这里了,可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他一咬牙,狠心从心脏里掏出芯片,折断,扔在谢秉川跟前,说:“带我去洗标记,我明天就走。走了之后,你不许来找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眼前的谢秉川逐渐变成沙砾消散,画面一转,他手脚被绑住,还待在那间三面透明玻璃房里。

还是没变化。

还是没变化。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想挣脱锁链,想将这一间房间所有的透明窗户都砸个粉碎,将那面雾蒙蒙丶乌漆麻黑的墙,全部砸碎。

干脆把这里全都烧掉好了,烧掉就没有机会来了吧。

馀温言咬着牙,骤然发现,他能够动了。

他只是被锁住,没有被定身。

馀温言一楞神,微微擡头环视自己。

手腕上停着一层凝结的血痂,是被锁链长久摩擦出来的,上面还不停渗着新血,血肉模糊。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能落眼的地方,全是划伤和破口。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却找不到源头。

门被用力推开,碰到墙壁那一瞬间,又往回弹了回去,发出二次响声。

他又看见那个穿着优雅的男人,尽管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感受男人投来的一股锐利的冷意。

下一秒,他看见男人笑得花枝招展,对着身后带进来的人说:“该你审判了。杀了他。”

谢秉川撞进了他的眼里。

馀温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没错了。

死亡的对象换成他了,是个候选结局。

谢秉川满眼恐惧,和身体对抗着,不肯朝前走。

男人收了笑意,声音犹如寒冬刮脸的

冷风,再度命令:“杀了他。”

下一秒,尖锐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一瞬间觉得解脱。

骤然惊醒,馀温言依旧有些恍惚。

时候尚早,谢秉川还在他身边沈睡。

他睡不着,爬起来,挪到院子边坐下,看着外面又开始落下的雪,张口却再难出声。

梦里他窥见,同谢秉川决裂那天,在下周周六,他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却每一秒都觉得煎熬,犹如凌迟。

谢秉川曾经也能窥见未来,是不是也经历过数不清多少次的凌迟倒计时。

馀温言不敢深想,靠着院子门边,等着天亮。

日子越发近了。

他和谢秉川,白天见不着面,晚上缠绵。

然后他再继续在梦里,试着改变未来,找寻让他们两人都一并活着的方法。

可结果无一例外,全是他操着剑,刺穿谢秉川的身体。

他只能过好剩下每一天,将仅剩的温存深深刻进脑海里。

谢秉川会拍着他的背,问他:“之前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痕。”

总是和他道歉,告诉他:“挑个时间,我带你去卡萨格温泉。”

“好”字卡在他的喉间,他张着嘴,撕扯到喉间溢满血腥味,也说不出口。

他答应不了,更做不了莫须有的承诺。

周六还是到了。

谢秉川出门去定制假腺体。

既然有机会见到馀温言,他打算用假腺体将馀温言的原体补全,然后再给他下葬。

驱车近500公里,到了交货地点,谢秉川惊觉,给他货的对方,竟然是那逃走了的巫师。

他一个扫堂腿将巫师绊倒,抓住他的手摁死在背上,冷冷道:“这回你别想跑了。”

巫师咳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嘴角挂着的血滴显得异常显眼。

“我告诉过你们,我也被算计了,腺体我不是已经寄给你了么,为何又要定制一款。”

“你被算计的证据呢。”

“我没想害你们,”巫师又咳了咳,吐了口血,低低地说,“馀温言能活着,全是因为那条荔枝冻手串。”

“什么……”谢秉川喃喃,“活着……温言活着?”

巫师扯起嘴角,病态一笑:“你现在养着的覆制人,就是温言。”

“我不会再信你的花言巧语。”

“覆制人和原体行为说话方式一模一样,在之前可没有这样的例子。我骗你有什么用,我只是想同你们合作。”

“能够屏蔽主控,说明他有了自主意识,而且是原体的自主意识。这是第二起,你知道的,江无漾是第一起。”

谢秉川不在家,门外门铃响起,馀温言并不打算开门,也并不打算询问来者何人。

是江无漾亦或是白依山,他们会自己推门进来。

馀温言窝在沙发上,有些困倦,他打算再睡一觉。

“咔哒”一声,门开了。

馀温言被吸引了注意力,朝门口望去。

“江无漾?白哥?”他出声。

来人身形高挺,却没有江无漾的气息。

“你是谁。”馀温言警惕。

“别紧张,你看看我的脸,熟悉不熟悉,”男人笑了笑,举起双手,“我听说小羊最近做了一个新的覆制人,和以往的都不一样,我来看看。密码是他告诉我的,他说,敲门你不会开。”

小羊?江无漾?

这张脸瞧着和江无漾是有几分相似。

他曾经听江无漾提起过,他的父亲也是仿造师,不过在江无漾和白依山住一起前,便好久没联系了。

男人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馀温言反而从男人眼里看出来一丝疯癫的狠意来。

“您又和江无漾联系上了?”馀温言说。

男人嘴角的微笑一滞,继而笑容更深,依旧未达眼底:“他什么都和你说么,果然如我所想。我只是来给谢队长送点东西,他在我这里定制了些荔枝冻手串和荔枝冻石,我帮他送来。”

“您还做这种生意呢。”仿造师明明是铁饭碗,不愁吃穿,他怎么会干上玉石交易。

“住处附近尽是这些石头,看外面缺,就做点小交易。”男人笑。

馀温言可笑不出来。

荔枝冻石在这一片可从不出现在寻常地方,不是寒冷的雪山腰附近,就是陡峭严峻的悬崖边。

都不是什么宜居住处。

一个厚重的盒子被摆上客厅桌子,男人撇了他一眼,神情略微意外:“我曾觉得,谢队长口中那位念念不忘的丶五岁遇到的小孩,该是你才对,如今看来,貌似并非。”

“什么意思。”馀温言心底骤然一凉。

“谢队长小时候被人救过,那小孩挂着荔枝冻石手串呢,他才一直挂念着的。”

尘封的回忆被打开,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四五岁的年纪,他曾在雪

山救过一个小孩。

小孩浑身破破烂烂的,这里破洞那里漏风,饿得只剩骨架子了。

那时候,自己手上就戴着荔枝冻石手串。

是谁,干涉了他的记忆,又是为什么干涉。

男人朝他笑,“你也不必太过挂记于心,毕竟你本来就只是个仿体,顺承婚姻,就算有着前世的灵魂,可谢队长是个普通人,年限一到,你们照样被迫分别。”

颇有种破罐破摔,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意思。

馀温言擡眸,眼神锐利:“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只笑:“别装了,不是秘密。我知道你就是本人,小羊的判断没出错呢,你是个很合适的实验体。”

门被打开,谢秉川站在门外,面色很沈,冷着声音:“滚出去。”

男人擡起双手,往门口退了出去,“别生气嘛,我来给谢队长你送点东西。”

“带着你的东西滚。”谢秉川将桌上的盒子扔了出去,正中靶心。

男人被砸得头晕目眩,却也不生气,只笑着顺带帮他们关上了门。

是时候了。

馀温言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院子边。

谢秉川拖着步子,眼眸落在他的身上,睫羽翕动。

他一步一步走到馀温言面前,沙哑出声:“你……你是温言。”

“嗯,我是。”他如梦里一般回答。

“温言……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谢秉川的声音在颤抖。

“谢秉川,”馀温言声音很冷,“我一直都是替身,对吗。”

“不……我只是不知道你是温言,我以为你是覆制人……”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馀温言笑,“你和我结婚,只是因为,我手上戴着一条荔枝冻手串,和你当初遇到的小孩一样,没错吧。”

谢秉川无语凝噎,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