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或许是柔嘉的真诚打动了上天, 奇迹发生了。
就在柔嘉想要放弃的时候,躺在雪地里的小女孩发出了几声咳嗽,随后竟慢慢睁开了双眼。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跪地求饶的几人不喊了,哀哀哭泣的女子也怔愣住了,就连柔嘉都惊喜的忘记了动作。
只有胤禛, 以众人预料未及的速度上前两步, 将半跪着的柔嘉拉了起来, 倒退几步, 护在了身后。
柔嘉被扯的一个踉跄,旋转了半圈后险些摔倒在地。
小女孩仍然平躺在雪地上, 剧烈的咳嗽后,苍白如雪的脸染了三分潮红, 她茫然地睁眼望着天,瞧着病恹恹的。
抱着一个小男孩哭泣许久的妇人,这会儿还木愣愣的, 她眼神痴呆瞪着小女孩,仿佛丢了魂儿。
众人都盯着雪地上的小女孩,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仿佛都被这“诈尸”般的场景吓住了。
柔嘉瞪了胤禛一眼,推开他想上前将人扶起来查看一番, 谁知刚走一步, 又被他拽住了手腕。
“先等等。”
胤禛嗓音低沉,视线正落在缓缓擡起头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擡起头张望了一下,看见抱着孩子的妇人时, 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她的声音细细弱弱,有气无力地喊了声:“阿娘…大妞好冷。”
柔嘉刚俯身想把她扶起来, 就被“大妞”这个朴实无华的名字震了一瞬,她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妇人,准备把安慰小女孩的重任,交给小女孩依赖的亲娘。
谁知那妇人的表现,忒让柔嘉火大。只见她与小女孩对视了一眼,就慌张移开了视线,还瑟缩着朝后挪了半米!
柔嘉心里的怒气,再次“嘭”一声膨胀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自按耐住发火教训人的冲动。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女孩身边,动作轻柔的把她扶起来,将胳膊腿儿都看了一遍,见没有外伤,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见小女孩脸上异常潮红,柔嘉心里咯噔一下,擡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有点发热。
柔嘉秀眉微蹙,直接将小女孩抱上了一辆马车,然后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套新衣服,笨手笨脚倒腾了一阵,才扬声喊了抱孩子的妇人进去给小女孩换衣。
如此冰天雪地,风吹过脸庞,都冷得让人直哆嗦,何况在装满水的锅里滚了一遭,浑身湿的透透的。也难怪小女孩发热了。
柔嘉站在马车旁,脸色沉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视线扫过他们膝盖下的雪窝子,心情一时间越发复杂。
这些人都是穷苦百姓,他们能吃饱穿暖时,又何尝愿意做一个“吃孩子”的恶人呢?都是生活所迫。
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该为了苟活下去,丧失良知和人性,毫无底线!
动物界,同类相食者尚且少之又少,更何况人!
吃了人肉的人,还能算作人吗?
想到此,柔嘉眼神一厉,决定以后遇到这类弃善从恶的人,一概不帮!
她不出手惩戒他们,是因为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定义为正义的审判者,也不会过多干涉他们之间的恩怨因果。
可因心中有正义,她遇见不平之事时,又难免会气愤难忍。
柔嘉抿唇,看向一旁静默站立着的胤禛,视线询问:怎么处理?
胤禛见柔嘉情绪平静下来,担忧的心终于放松了。他不禁有些庆幸,庆幸今天这个小女孩被救活了,否则以柔嘉柔软的心肠,此时定会成为她心里一个难解的结。
他不顾众人的视线,伸手抱了抱柔嘉,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去马车上休息一会儿,我来处理?”
柔嘉:……
倒也不至于。她又不是脆弱娇小姐,遇见点事,就要和安神汤。
柔嘉摇了摇头,看着胤禛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不累,不需要休息。”
胤禛心下无奈,见柔嘉脸色如常,并没有受惊的神色,这才没有反驳。
他擡脚走向仍然跪在雪地里的八丶九人,视线一一扫过他们,见他们大多瘦骨嶙峋丶面色如柴,一副忍饥挨饿后的凄惨模样。其中只有一人,跪在人堆里,都有些突兀。
胤禛眼神一凝,黑漆漆的幽深凤眸审视地盯着那唯一身形“正常”的人。
那人大抵是做贼心虚,视线与胤禛刚一接触,就匆匆移开,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脸上了。
胤禛眉头一紧,伸手一指那人,沉声道:“把他拎出来,其他人先起来。”
他自然而然地发号施令,上位者的气息尽显无疑,竟是连平日里挂在嘴边的“阿弥陀佛”都忘了念,可见也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跟着柔嘉与胤禛出来的商队十七人,打心眼里是把柔嘉和胤禛放在高台之上瞻仰崇敬的,即便胤禛这话说的突兀,他们也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执行。
几人合力将胤禛手指着的男人单独拖出来后,再看向胤禛时,不由就有些恍惚。
往日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慧通大师,今日明明也是光着头丶穿着佛衣,却莫名不像和尚了。
金刚怒目。
不期然的,几人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个词,让他们心里一悸,不敢再多看。
几人匆匆退开,不自觉地站成了一列,仿佛“怒目金刚”的几大护法一般。
柔嘉眉梢微微一扬,脚下挪动几步,走到胤禛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垂在身侧的手,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胤禛眉眼间的冷厉稍散,他垂眸擡手,念了句佛号,才对跪在面前的青年男人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为自己活,而害他人命,还鼓动愚昧百姓烹煮幼童以分食,此等恶行,实乃罪大恶极也。”
这几句话说出来,胤禛自己心里都憋了一口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曰,众人皆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施主亦然。不过,罪恶自有因果报,施主残食数名幼童,此等恶性,既然被贫僧遇见,贫僧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跪在地上的青年男人满脸惊疑不定,他本来还想狡辩抵赖,死不承认之前就吃过人。可谁知胤禛问也不问,开口便肯定地道出他的恶性,这让他不寒而栗。
青年男人几乎是浑身颤抖着,瞳孔放大了看向胤禛,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大师,是如何,知晓小人…”
柔嘉眼神厌恶地看着青年男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心里突发的暴脾气,上前两步一脚将其踢倒在地,还拎起他的衣领,朝他腹部重重的打了两拳。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暴力不可取,暴力是不对的!
但有时候,能动手的,就不要多逼逼!
果然,打了几拳头后,柔嘉心里爽了。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两只手,随后嫌弃的将手帕仍在雪地上,语气难掩厌恶地说道:“你这样的垃圾,活在这世间,都是浪费空气。”
“你饿了,就要煮别人的孩子来吃,你怎么不割掉你自己肥硕的大腿下饭?!”
柔嘉又忍不住提了男人的腿一脚。她即便生气,也控制了力道,这一脚只会让人很疼t,却不会伤筋动骨。
青年男人抱着腹部蜷缩着,一只手还颤巍巍地护着大腿,他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睛里满是惊恐,连话都不敢说了,似乎生怕眼前这个道士真的来割掉他大腿上的肉。
他此刻的模样,看着倒有几分真实的“难民凄惨感”了。
众人被柔嘉突然出手打人的动作惊了一瞬,刚刚从雪地里站起来的另外七个男人,又扑通扑通跪了下去。
商队十七人相互对视几眼,眼中的诧异也是明晃晃的。他们虽然知道许道长·柔嘉道法精妙,擅绘各种符篆,但从来没见她出手,乍然见她揍人,自然惊讶。
胤禛只意外了一瞬,随后眼底浮现出点点笑意。他到没想到,柔嘉偶尔竟然还有一些小暴脾气。
一言不合就想动手的人,他以前只见过一个,那就是年幼时期的大阿哥胤禔,他斗嘴输给太子二哥,总想通过武斗,来证明自己身为老大的厉害。
不过,大哥胤禔不敢轻易与太子二哥动手,就算动手,也要趁联系布库时,找一个切磋的借口。
不像柔嘉这般,气的跳脚后直接就动手揍人。
可真解气!
胤禛看向躺在雪地上的男人,眼神冰冷厌恶,心里俨然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躺在雪地上的青年男人,不敢求饶也不敢哀嚎,甚至不敢看向柔嘉和胤禛,只半死不活的蜷缩着。他这会儿瞧着,倒不像是个敢怂恿人易子而食的恶徒。
柔嘉撇开视线,懒得再多看此人一眼,转而走向跪着的另外几人。
胤禛看向商队的人,语气平静无波:“先把他捆起来,明日带他去见官。”
怎么处置此人,自有大庆的律法在。在柔嘉将人揍了一顿后,胤禛也不想亲自动手处理了,免得破坏了自己的高僧形象。
见柔嘉正在“审问”其他几人,胤禛慢悠悠走到她身侧站立。
柔嘉正在询问跪着的几人,她说了一次让他们起来回话,他们吓坏了不敢起身,柔嘉便没说第二遍。
她私以为,这些人对跪一会儿,也是活该。瞧他们的模样,虽然确实瘦瘦巴巴丶凄凄惨惨的,可也没到要吃人肉的地步啊!
这三尺雪地里埋着的草根,吃着难道不比人肉安心?
对这七人,柔嘉自然也十分不喜。就连那妇人,她都有些厌恶了。什么样的母亲,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她的亲生女儿丢进装满了冰冷雪水的铁锅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