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 38 章

柔嘉但笑不语, 也顺势把目光投向了胤禛,想看他怎么说。这人一句简单问话,倒是瞬间把事情摊在了明面上来讲, 不过,做事亏心的人,从来不是柔嘉和胤禛, 所以他们心里对商队这些人, 倒没有半分愧疚。

他们决定离开西秦县后, 只是把之前给予商队的各种“补助资金”停掉了, 并没有追究他们任何的过错,已经是十足的宽仁大度了。

柔嘉虽然没有插手商队经营的事务, 但她心里自有一杆子称。近半年来,她每日撒出去的符篆, 换回来的数十上百万银子,她自己可是半两银子都不曾私藏,全部交给胤禛支配, 用以救济难民了。

不说其他,单说那么多的银子,给朝廷用来救济水灾都是足够的。

商队的人走南走北倒卖货物,赚的银子都是他们自己的,他们去个郡县购买粮草物资运回西秦县, 花的银子大多都是柔嘉和胤禛给的。

不说柔嘉和胤禛对这些人有救助之恩, 单只论他们这几个月给商队的银钱数量,柔嘉自认他们对商队里的人,已经仁至义尽了。

幸而, 这商队里的人并非各个都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还是有一部分是仁义之辈。

柔嘉和胤禛今天特意过来, 就是为了亲自挑选十几人,明后日随他们一起出发,去受雪灾影响严重的郡县赈济灾民。

当然,商队里的人并非柔嘉和胤禛的奴仆,勉强可以算作他们的属下,一切选择都是遵从个人意愿。

柔嘉和胤禛从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这些人是追求安稳,想要继续留在西秦县,还是愿意跟随他们二人去做善事,他们并不干涉。

胤禛一贯稳得住,板着一张脸往那儿一坐,神情冷淡,目光平静,叫人轻易瞧不出他心里所想。

只见他擡眼瞥向说话的人,不疾不徐地说道:“施主多虑了,贫僧既是方外之人,就不会心存仇恨。”

能一笑忍之的小错误丶小过节,他自然无需多加理会。若是触他底线丶让他无法一笑置之的人,他自然需得趁早出手,解了心中之气,免得以后回想起来心里憋闷。

柔嘉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眉,心下觉得好笑,胤禛大多时候是个挺宽和的人,可偶尔,也特别小心眼。他记仇的本领,柔嘉都自叹不如。

胤禛环视一周,视线缓缓掠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仿佛与每个人都短暂对视过一眼般。有的人对着胤禛扬起恭敬的笑容,有的人则心虚的撇开目光,只有极个别,眼睛里深藏着贪婪和跃跃欲试。

“阿弥陀佛!”

胤禛微微垂头又念了声佛号,开口就是一本正经的装高僧:“缘聚缘散终有时,贫僧离开西秦县的时机已至。这几t月来,还要多谢诸位施主,不辞艰辛劳苦,助贫僧救助万千灾民。”

胤禛内里是个刚直的性子,眼里本揉不得一粒沙子,可他亦是个赏罚分明之人。他一早就有预料,这个临时匆匆组建的商队,迟早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从而导致分散瓦解。

所以,当他一手提拔的商队小领头“背叛”他时,他虽心生怒气,却并未真的伤心。他甚至念及这些人这几个月来东西南北走商粮的苦劳,网开一面丶从轻发落了。

否则那几个胆敢趁着夜深人静,潜伏到李家村偷袭他和柔嘉的人,现在就不是好生生的被关押在县衙大牢里了。

听见胤禛郑重道谢,下方围坐着一排又一圈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动容,零零落落站起身来,反朝着柔嘉和胤禛道谢。

说好的审判告别大会,转眼间变成了相互间的致谢交流会,场面倒是难得一片和谐。

柔嘉微笑着端坐在首位,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众人的谢意。她眼神扫过围坐在第一排的某几人,心里嗤笑一声:这几位,几个月前还是一无所有险些丧命的难民,如今倒是成了衣冠楚楚肥头大耳的奸商。

她垂下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划过一抹厉色,嘴角虽微微勾着,但此刻的神情,竟莫名有几分像胤禛。

这世界,想占她便宜的恶人,当真是有些小瞧了茅山道士的因果报应术。他们从她这里捞了多少钱财,若不把这些钱财用作做善事,以后必定付出成倍的代价。

所以柔嘉也不急,她根本不比亲自出手。每个人都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每个选择所导致的不同结果,自然该他们自己承受着。

胤禛反而始终一脸淡然,他擡手稍稍示意,等大家安静下来,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诸位施主不必如此,你们当初能平安走到西秦县,是你们自己的造化。”

胤禛救人,只求心安,原也没指望这些人都能保有一颗感恩的心。

“贫僧此次前来,除了与诸位辞别之外,还有一件要事,想请诸位相助。”

胤禛每次给他们指派采购任务时,开头语几乎都是这样说的。此言一出,底下的近百人顿时都热情起来了。

一个原本装聋作哑当壁画的干瘦中年人,也突然就积极开口表示:“大师何需如此客气,您有什么吩咐,请尽管直说。我等必定竭尽全力相助!”

他掷地有声的话,仿佛可以代表这里所有人的意思,人群一下子安静了。

柔嘉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面对着众人疑惑丶谴责的目光,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嘲笑着:“我们手中这次没银子了,不知你们可以从别处筹来多少粮食?”

现场顿时安静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过了片刻,有十几人站了起来,纷纷表示可以献出家财,以助大师与道长解燃眉之急。

柔嘉多看了他们几眼,瞧出了他们是真心的,不由感到欣慰。

她看向胤禛,“二师兄,不如就定这几位?”

胤禛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一一打量过站着的十几人,才开口说道:“多谢诸位施主,贫僧与师弟计划于后日出发,离开西秦县,赶往其他雪灾受灾区,不知几位可愿同往?”

站着的十几个人相互间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有两人婉拒了胤禛的邀请。他们都知道,跟着大师和道长走,虽前程未料,却难得心安,还可能博出一个精彩明日。

不愿意跟着走的,有人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西秦县的生活,并开啓了新生活的篇章。有的则是纯粹不愿意冒险。

大雪虽然停了,但积雪还没融化,屋外就是冰天雪地,天气严寒的仿佛能冻死人。他们现在出发,一旦过几日又遇落雪,面临的危险就多了!

胤禛眼神淡淡地扫过所有人,心里有点郁郁闷闷,在坐的一百多号人里,愿意跟着他走的,竟然只有十分之一!

果然啊,他就不应该指望着这些素质参差不齐的人,能真正运行好一个商队。

胤禛突然觉得挺没意思,不想再继续和这群人废话。

他站起身来,“多谢诸位施主愿意信任贫僧,还请各位回家,好好收拾丶休整一日,后日卯时一刻,我们城门口汇合。”

他又看向其他人,语气有点淡漠:“至于剩下的诸位,还请好自为之!切记勿要贪财害民,行不义之道!”

柔嘉早跟着站起身来了,这会儿看胤禛的眼神都带着笑意,他暗戳戳地发脾气,看着倒像是真正十四岁的少年了。

柔嘉也留下一句略带警告的话:“善恶到头终有报,钱财名利两头空。”

说完,他们二人不顾某几个人的挽留,径直大踏步离开了商队暂居的大宅院。

等待周围没有人时,柔嘉这才开口问道:“四哥,你不会真生气了吧?你要是觉得气不过,我们这就回去找他们算账去!”

县衙里的大牢,现在正值空口期,关押在里面的犯人,可少得很!

柔嘉也是个有仇当场就想报的人。她自认大度,却没不会委屈自己受气。

从前她师父丶叔叔和师兄,都不曾给她委屈受,如今她阿玛额娘及兄长,也对她爱若珍宝,就连胤禛,对她也是尊重维护,她从来就不是个受气包!

胤禛摇头,“不必,我们走后,与这些人便再没干系,犯不着为一点小事浪费时间。”

柔嘉嘴角微抽,忍不住白了胤禛一眼,嘟囔着说:“生闷气的是你,说不计较的也是你。行吧,都随你!”

反正,她也做不出把这么多人送县衙大牢反省的事。

胤禛仍然板着一张脸,往前走的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显然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心情。

他们随意在街上逛了两圈,买了些或许用的上东西,除了马背上用来装样子的几个包袱,其馀的东西,早就暗暗放入了系统背包。

遥想从前,花一积分买个系统背包,柔嘉都要心疼一会儿。现如今,他们拥有八千多的系统积分,却眼也不眨,就准备全花出去!

人生的境遇,当真是变化莫测,难以预料啊!

想到后日就要离开西秦县和李家村,柔嘉对居住了好几个月的小院儿,还生出了些许不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