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临近中午, 胤禛和胤祉不好去别人家叨扰，于是就先回来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柔嘉拍桌子喝骂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四弟妹正在骂你。”胤祉低声说道。
披着张癞子外壳的胤禛面无表情地看向胤祉，“骂得不是我，是张癞子一家。”
他擡脚走进去, 柔嘉面上怒气未消, 还瞪了他一眼。
胤禛：“……”突然被迁怒的我, 感觉很无辜。
“这是怎么了, 生这么大的气？”他取出一套茶具，给柔嘉倒了一杯清水, “喝杯水，消消气。”
柔嘉沉默一息, 接过水喝了一口，麻利地顺着台阶下来了，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不是生你的气, 我是气这个村子的人，生而为人却不知珍惜，尽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她似告状一般，把索额图的话转述了一遍，“你们不知道吧, 这张老婆子还真是被拐卖到古潭村的, 最开始那几年，受过许多折磨，一直想逃走。后来被张癞子毒打的时候, 磕到了头，失去了记忆, 这才没再想着逃离。”
“就她家这三个孩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张二石，一直都想卖了张芳儿，去给他自己买个媳妇儿！简直是畜生不如。”
胤禔突然站起来，面色阴沉冰冷，一边活动着手腕儿，一边咬牙切齿道：“我再去揍那张二石一顿。”
柔嘉立马赞成：“揍！狠狠揍！这混账玩意儿，只要打不死，就给我往死里打！”
胤禛和胤祉相互对视一眼，齐齐看向索额图：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跟吃了炮仗似的。
索额图耷拉着眼皮，“这古潭村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从根子里坏掉的恶人。要不是老夫年老体弱，也很想亲手教训教训这些畜生。”
很快，隔壁就传来几声惨叫，声音凄厉充满痛苦，偶尔还夹杂的几声哭爹喊娘的话，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约莫过了三分钟，胤禔揍完人回来了，颇为嫌弃地说：“果然，张二石这种人，就要用拳头揍一顿，才比较解气。”
柔嘉心里的愤怒也消散了，她转着手中的茶杯，看向胤禛，“你们一上午收获如何？”
胤禛：“我们直接去了村长家，那老家夥也是枉作人，他直接建议我们买人，说古潭村山高水穷，位置偏僻，村民又不富裕，外村的女子根本不会愿意嫁过来。不过，我们得知了一个t重要消息。”
“是什么？”柔嘉催促般问道。
“明天下午，人贩子会到古潭村来。村长张家富称那人贩子的头头为‘走商胡爷’，还提醒我们想买媳妇儿，就早点准备好钱。”
“走商？”柔嘉皱眉，“他们也配？”
胤禔提议：“等明日，我们暗中把这几个丧尽天良的走商，都留在古潭村。这一次，定让他们有来无回，要么接受苦主的报复，要么接受律法的制裁。”
这种拐卖妇女儿童的人渣，就应该人人得而诛之！
柔嘉刚想同意，就听见了胤禛反对的声音，“不行，古潭村人性之恶，超乎我们的想象。他们能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清查围剿，全是因为全村人一条心，相互包庇，对外很是团结。”
“这村里总共只有40多户人家，每家每户至少有一个买来的女人…为了让所有人入夥，那位被张二石他们糟蹋的张傻子的媳妇儿，据说还是全村人凑钱买来的。”
柔嘉握紧拳头，“这些人也太恶心了！系统，当真要阻止灭村惨案吗？”
古潭村这样的地方，就该被覆灭！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系统控制面板浮现：阻止古潭村覆灭，是为了阻止鬼王乱世。而且，这村里也有少数无辜的人。
柔嘉顿时泄气，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子，确实无辜又可怜。
“那为什么非要等30天？我们完全可以趁着明天捉住那一夥人贩子，然后绑了整个村的人，出去报警啊！”柔嘉又提出异议。
这样还可以及时挽救几个无辜的女子。
系统：因为你们正处于这个世界回溯的时空里，不到最后，改变不了任何事。
柔嘉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改变不了？那我们来这么早作甚？总不能是为了亲眼目睹罪恶的发生吧？！”
她顿时有点不冷静了，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啊，她明天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女子被古潭村的买下，又或者被人贩子带走吧？
系统：请绑定者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等待恰当时机，消除鬼王怨煞之气。
柔嘉：“……如果改变不了受害者生前的经历，如何消除她死后的怨煞？”
所谓因果因果，你无法改变“因”，那“果”自然是注定的。
而且未经他人苦，却劝他人善，这种事也忒不道德了！
柔嘉觉得系统有点为难她！
系统却似胸有成竹，不疾不徐地编辑着文字：你们改变不了明天，但是可以改变今天。
系统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就主动隐匿了。
柔嘉琢磨片刻，看向其他几人，“你们怎么看？”
胤禛神色淡定从容，让他那张丑陋的癞子脸都没那么惨不忍睹了，“且等明日再看。”
屋外传来落雨的声音，天色阴沉沉的，竟又开始下起大雨。
看着顺着屋檐连珠滚落的雨水，柔嘉略带疑惑地说道： “这么大的雨，明天真的会有外人进村？”
“这世上，总有许多爱财不要命之人。”
这土瓦房本就简陋至极，下雨天更显潮湿，幸好房顶应该是经常维修，没有漏雨的痕迹。
“我们今天晚上，当真要住在这里？”不是胤祉娇气，实在是这住宿环境，太差了！
柔嘉虽然很能随遇而安，但有条件享受的时候，绝不会委屈自己。
她站起来去拍拍手，“我来收拾一间房，给大家打个样！”
胤禛等人跟着她来到右侧方第一间卧房，推开房门，里面的气味并不好闻，也就比索额图住的那一间，稍微好一点点。
胤禔都忍不住用手捂了捂鼻子，“这家人可真是不爱干净。”
柔嘉走向房间仅有的三个家具，伸手一摸，把木床丶大木箱和放着半块镜子的凳子都入了系统空间。随后，她走出房间，将这些东西直接堆放在院子的一个角落。
“这些都扔掉不要，你们来帮下忙，这地上得铺一层厚油布，免得起灰层。”她拿出一小捆油布，招呼胤禛他们过去帮忙。
房间本就不大，眨眼工夫，油布就铺好了。柔嘉取出一张崭新的大床，直接放在房间中央，软绵厚实的床垫上，再铺上一床被褥，就可以直接睡了。
“就这样布置一下，将就将就，住一个月没问题。简单吧？”她双手叉腰，神情有点得意。收拾卧房，主要就是需要整一个干净舒适的床，一点也不难。
胤禔拍着手鼓掌，语气故作夸张：“简单，方便，好主意。”
柔嘉挥手道：“那你们自己去整理卧房吧，雨这么大，今天下午我们就不出去了。”
把之前的旧的床铺被褥都扔出去之后，房间里淡淡的霉味儿倒是消散了，只剩下一种潮湿的感觉。
柔嘉索性推开了那扇木窗，又敞开木门，让屋里屋外的空气流通起来。
胤禛最是静得下心来，这会儿已经摆了副桌椅板凳，淡定自若的练了字。
他顶着张癞子的尊容练字，这一幕着实太过维和，看得柔嘉眼皮子直抽。
时间偷偷滑过，转眼天就黑了，房间里的灯泡估计是最小的瓦数，昏黄的光线还比不上两根蜡烛。
柔嘉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这具身体满身浊气丶筋脉淤堵，根本不是修道的料，打坐两小时，还比不上她用自己的身体打坐半小时。
柔嘉默默给自己也贴上了几张符篆，夜间会有鬼怪出没，她可不能大意轻敌。
临近子时，熟睡中的柔嘉忽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了那扇半掩着的木窗，一道黑影正静静伫立在哪里。
黑影消瘦，隐约有一头茂盛的长发，似乎正透过窗户，盯着屋里的柔嘉。
胤禛睡得可香，半点儿没察觉到异常。
柔嘉掀开被子坐起身，口中念咒，双指并拢于眼前划过，再看向那隐隐绰绰的黑色鬼影，立即就清晰起来。
那黑影并非是个黑衣女鬼，而是一个白衣女鬼，她确有一头长而茂盛的头发，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面容，看着鬼魅异常。
似察觉到柔嘉的目光，白衣女鬼的头发无风自动，自中间向两边退去，露出一张青青紫紫的脸，眼珠却充斥着鲜血一般的红色。
她张了张嘴，发出两声“嚯嚯”声，像破旧的老风箱。
柔嘉定睛一看，随即骇然：那白衣女鬼的舌头，竟然只剩下半截。
屋里那盏本就昏暗的灯，闪烁几下后，彻底灭了。
黑暗中，柔嘉与窗外的白衣女鬼对视着，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胤禛忽然问道：“窗外的东西，还没走吗？”
柔嘉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你醒了？还没走。”
胤禛也坐了起来，取出一盏台灯，轻轻一按，明亮的光照亮的整间屋子。
他看向窗外，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你帮我也开一个阴阳法眼，我不喜欢这样看不见敌人的状态。”
柔嘉直接把之前收集的牛眼泪拿了出来，“摸两滴在眼皮上。”
胤禛照做，再望过去时，正好看见那白衣女鬼仰着脑袋嘶吼的模样，乌黑的唇，黑洞一样的嘴，要吃人一般的吓人。
胤禛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他悄然深吸一口气，又问：“她怎么不进来？”
柔嘉微微摇头，直接冲女鬼问道：“孤魂野鬼，为何深夜再此游荡？”
白衣女鬼有发出几声“嚯嚯嚯”，柔嘉这才想起，她没有舌头，竟是说不了话。
默然片刻，她恨铁不成钢地说到：“姑娘，你都成了鬼了，完全可以随意调整外形的，就像你那头疯长的长发，你可以给自己长一条舌头出来。”
盯着这样一张青青紫紫的脸，还没了半截舌头，一看就是个可怜鬼，生前也不知遭受了多少折磨。
柔嘉心生同情，却也没有放松警惕，目光始终落在女鬼身上，就防着她突然暴起。
白衣女鬼似乎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哀哀哭泣起来，哭声凄厉骇人。
隔壁房间，因为害怕鬼而选择三人同住的胤禔丶胤祉丶索额图，也被鬼哭声吵醒了。
屋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屋外却传来阵阵女人哭泣的声音，好隐约有阵阵阴风袭来，胤禔三人都缩在被子里，没敢起身查看。
“大哥，外面有女鬼在哭。”胤祉哆嗦着，牙齿都有点打架。丧尸成群，也不见他有这么害怕。
胤禔：“我听到了！放心吧，有四弟妹在，我们不会有事。”
索额图把藏在袖中的符篆摸出来，紧紧拽在手心，这才感觉勇气回归了。
“大阿哥丶三阿哥，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勇气回归的索额图提t议道。
胤禔和胤祉齐齐拒绝：“不出去！”
话音刚落，屋外的鬼哭声戛然而止，吓得三人都僵住了身子。
胤祉抖着声音悄声问：“哭声没有了，是不是…走了？”
胤禔还算镇定：“别慌，我们身上都有符，而且四弟妹还在隔壁呢，不会有事，我们继续睡觉。”
胤祉往索额图身边挪了挪，隔着两层被褥说道：“索大人，咱们两挨着睡，这样就不怕半夜被掳走都没人知道了。”
单独睡在一张床的胤禔：“……”我才不怕鬼！
隔壁，女鬼哭了一阵儿后，竟还真如柔嘉所说的那样，长出了新的舌头。她还无师自通的“治好”了脸上的伤，这会儿瞧着，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姑娘。
柔嘉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招手道：“看你理智尚存，且进屋来吧，给我说说你有什么冤屈。”
在这个无法改变的回溯时空里，她可能没办法真正助这女鬼伸冤报仇，但她可以带着这女鬼，每晚去屠杀一遍仇人！
柔嘉嘴角勾出一抹笑，看向女鬼的眼神充满鼓励：“你别怕，说出你的仇人来，我助你复仇！”
白衣女鬼目光戚戚地看着柔嘉，良久才说道：“我想…杀了张二石！”
话音落，白衣女鬼的头发忽然无风自动，朝着身后飘起，她清秀的脸庞也开始变化，黛色的眼珠重新变成赤红。
柔嘉擡手往左边一指，“最左侧那间房，张二石就在里面，去报仇吧。”
白衣女鬼明显愣了愣，忽然低声说了句：“谢谢张婆婆。”然后才从窗边飘走。
柔嘉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胤禛：“她原是一个生活富足且很有教养的姑娘。”
屋外很快传开张二石的嚎叫声丶求饶声，没多一会儿，又归于平静。
张二石被杀了。染了血煞之气的白衣女鬼，转变成了红衣厉鬼，从窗外飘走的时候，却没有再进去害人。
柔嘉心情复杂，“沾染了血煞之气，还能保持理智，没找我们这些间接凶手报仇…她真的是一个极其心软的姑娘。”
胤禛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等任务快结束的时候，你可以寻个时机，超度超度这些亡魂。”
也只能如此了。柔嘉重新躺下，却罕见的有些失眠，想着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要不索性出去转转，看看这古潭村里，到底有多少想复仇的冤魂。
她正想对胤禛说出想法，邀他一起夜游，却忽然感到一阵困意，眼皮颤抖两下，竟是就这么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