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荒瘠土地上的玫瑰
方知友撑着伞走到他身边，拢着他一起向外去，纪遇捧着花走在校园里还有点尴尬，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女孩子才会收到花。
他们来到了停车场，纪遇却没看到他的车，直到方知友停在一辆两座小跑前，“上车。”
“你还真买了啊？”纪遇再一次感叹有钱人的为所欲为。
“上去，带你转一圈，这副驾以后是你的了。”
这话纪遇才不信，以后分开了这车还能分他一半不成？纪遇第一次坐这样的车，还挺新奇的，跑起来应该轰轰的很神气。
纪遇还在打量新车，发现副驾前的驾驶台上贴着两只小鱼的贴纸。方知友倾身过去帮他系好安全带，系好后却没离开，而是一手拄着副驾的座椅，认真地看着他，“我没去她的生日会。”
“哦。”纪遇 还是有点惊讶的。
“小没良心，这些天想我没有？”
别说想了，梦里都是他们俩带着歪歪一起玩的样子，甚至还有些亲亲抱抱的场面，纪遇连回忆都不敢。
“最近忙着考试，没时间想别的。”纪遇拨了拨怀里的花。
方知友扳过他的下巴，轻轻亲了一下，“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
“骗人。”
方知友笑笑，“一个星期，有三天没吃午饭，兼职少去了两次，其馀时间都待在图书馆，对吧？”
跑车没有轰隆隆，纪遇的心跳倒是轰起来了。方知友捏捏他的后脖颈，像揪小猫咪一样，纪遇也缩了缩，“你变态的吧？”
方知友贴在他的耳边，“放假去我家吧，一起过圣诞和新年。”
纪遇没有过过圣诞，新年也只是在福利院或者学校宿舍食堂吃顿饺子，领到几颗糖回去放在枕头底下舍不得吃。
“我假期兼职会很忙，圣诞没有休息，新年的话，我答应了青野跟他一起去小舅那里。”
“纪遇，这些理由你搪塞别人可以，但是我不行。”
“可是你新年不用陪家人吗？”
方知友神情楞一瞬，“他们都在国内，这边只有我妈，到时候去邻城跟她吃顿饭就可以。”
“那你就多陪陪妈妈吧。”
“没关系，她不喜欢我陪。别想岔开话题，我们先去吃饭。”
方知友带着他兜了一圈，纪遇看着那两条小鱼贴纸，好奇的上手摸了摸，想着要是歪歪在肯定会兴奋地扑上去。
两人来到一家餐厅，江存鑫已经等在那里，冲他们招了招手。
“哎呀小纪师傅，好几天没见着了，真怪想你的。”
纪遇尴尬笑了笑，方知友点了菜便跟他们一起说笑，说着说着手机铃声响起，方知友看着屏幕皱了下眉，然后马上接起电话，“喂，爸。”
纪遇和江存鑫都安静下来看着他，方知友按着话筒，还是能听到对面传来很大的呵斥声。
方知友示意他一下，然后起身到餐厅门口去讲电话，纪遇眼神随着他到了门口。他能看出方知友表情不太好，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也很紧绷。
江存鑫拍了拍纪遇，“没事儿，他爸就那样，估计他都习惯了，别担心。”
“那因为什么呢？总不能无缘无故就给他一顿骂吧？”
“估计还是因为nicole的生日会吧，人凌家那么给面子说去看人，他连面都没露，事情传到方家，肯定免不了一顿骂。”
纪遇本以为只是过个生日，即便去了也不代表什么，不去也没什么严重的。
江存鑫看他皱巴巴的小脸安慰他，“你可别内疚哈，只要是他不想办的事，谁都没用，责任不在你。”
纪遇点点头，但还是紧张地盯着他，直到他挂断电话回来，对纪遇说道，“怎么样，这家好吃吗？合你胃口吗？”
“挺好的，你也快吃吧，要凉了。”
三人又吃了不到五分钟，方知友手机又响了，这回他表情比刚才还糟，连江存鑫都盯着他，“没事吧？”
方知友点点头，“没事，我出去一下。”
纪遇心里也跟着惴惴不安，他看到了，来电显示是“妈”，纪遇对江存鑫说道，“我去看一下。”
方知友接起电话就听到那边传来女人的哭声，他没有做声，静静等待她发泄。
那边哭声越来越大渐渐成嘶吼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为什么他一打电话来就是骂我！他都不问我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废物！没用的东西，连你亲爸爸都哄不好！去死！废物东西你去死啊！你们方家的人都该下地狱，你们都去死吧！”
方知友听过太多类似的咒骂，他面无表情地等待她骂累哭累，接着又是女人一长段的哭泣，“友友，儿子，妈妈好痛苦啊！你接妈妈出院好不好？让我再见见他，求求你，求求你儿子，让我去吧。”
方知友平缓了下呼吸，“是他不想见你。”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那个女人不让他见我！儿子
儿子，妈妈求你，你接我出去，我去问他，我让他认你，他会接我们母子回国的，你帮帮妈妈！”
“妈，是他不让你出院的，你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我也不同意你出院，你好好养病，病好了爸就会来看你。”
“不！我不要！见不到他我就去死！儿子，我们一起死吧，太痛苦了，儿子你陪陪妈妈，我们一起死在他面前好不好？让他后悔让他痛苦哈哈哈……”
方知友听着那刺耳尖锐的笑声，是啊，干脆放妈妈出来去炸了方家好了，一家子一起升天，谁也不会再折磨谁。
“呵，好啊，我放你出来，你舍得他吗？”
“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来找我！”
“因为他不爱你了。”
方知友对着女人说出了最恶毒的话，每次他说出这话，心里就会又痛又爽。他心疼这个女人，又恨她这么对自己，只有这样互相伤害，才能平息他心底的怒火，他有时觉得疯批也会遗传。
纪遇站在他身后，听到了这世上母亲对孩子最恶毒的诅咒，那一刻连他这样没有父母亲情的人都觉得荒唐可怕。没有就是没有，不会期待不会奢望，只会渐渐习惯，可这样疯魔的家庭带来的只是无尽的折磨。
方知友转身看到他时也很惊讶，他收起手机走到他身边，“怎么出来了？吃饱了吗？这么一会不见就想我？”
纪遇看着他认真问道，“你春节习惯包饺子还是搓汤圆？”
方知友觉得心间有什么在松动，刚刚紧绷的神经，好像此刻松开来了，甚至一股清甜的溪水流淌进干涸龟裂的土地里，开出一朵艳丽的红色玫瑰，就像聂鲁达诗句里说的那样。
“包饺子吧。”
“嗯也好，饺子我会包，你喜欢吃什么馅的？”
“三鲜？虾仁大一点的。”
“好吧，我不吃韭菜的，那就得包两种馅料，到时候你也不能偷懒，得搟面和馅。”
方知友张开双臂抱住他，用力地把他笼罩在怀里，紧紧贴着他的侧脸，“纪遇，你好可爱。”
江存鑫出来看见着俩人大马路上就抱着，整得还挺浪漫的，“我看你俩也不用吃了，饭钱我结了，楼上就是酒店，房费自己出哈，拜拜啦！”
方知友点了些菜打包，然后送他回家，“抱歉，我下午还有事，菜回去你慢慢吃。明晚我有一场宣传会，你可以来吗？”
“什么宣传会？”
“工作室的一些作品，邀请了几家设计公司和独立工作室，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不成就当做交流了。”
纪遇有点为难的样子，“明晚跟青野约好去帮小舅采买布置圣诞节的物品，时间应该来不及，不过你加油，我相信你和工作室的能力。”
“好，到时候庆功宴再邀请你。”
送回了纪遇，方知友拨通了江存鑫的电话，“喂，刚刚你跟他说什么了？”
“嗯？就是按你说的，透露给他你没去nicole生日宴的事，别的我可没说啊！”
“我接第二个电话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
“对啊！你不知道，你开始接电话，小纪就魂不守舍的，肯定是在担心你，第二个电话就自己主动跟出去了。”
“好，我知道了。”
江存鑫了解一些他家里的事，知道只要他爸妈一出现，准没好事儿。
“方方啊，我看小纪挺在意你的，但是你也得想想，你俩没有以后的，你听哥一句劝，千万别把自己个儿搭进去！凡事不能太犟，吃亏的是自己。”
“我知道，不过就是一年，到时候我还能绑着不让人走吗？”
“嗨！你明白就行，搞对象乐呵乐呵得了，别整那么认真哈！”
江存鑫挂断电话后，也挺替兄弟烦的，本来家里就烂糟糟的，再谈个费劲的恋爱，可真是闹腾！
宣传会那日，纪遇提早就列好了采买物品的清单，给小舅看过也ok。馀青野开着车两人一家一家店逛进去，过程还算顺利，买好物品一起送到了馀笙安的诊所，然后再回公寓。
纪遇回家换了套衣服又要出门，馀青野好奇问道，“还要出去吗？有东西忘了吗？”
纪遇边穿鞋边回答，“有个宣传会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拜拜！”
馀青野甚至没来得及嘱咐他小心，人就已经不见影子了。纪遇骑上自行车往展厅赶去，但是到了门口才知道需要邀请函，他不想打扰会上的方知友，便没有联系他。
纪遇有点失落，准备去一旁的便利店等等，安保人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好，请问是纪先生吗？”
“是的。”
“方先生说您不需要邀请函，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