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弥南也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周颂言,弯着眉眼说:“这是我……咳,我哥哥,从北城过来的。”
这一声“哥哥”,简直要把人的骨头酥掉。
周颂言努力压住嘴角,抬手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
“这样啊,”老板娘从厨房端了两碗豆沙小圆子放到桌上,“这个算阿姨请你们的,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喝。”
许弥南很讨巧的笑起来,“谢谢阿姨。”
吃过了饭,两个人依旧要步行回地铁站。
这里的街巷曲折而狭窄,经年的风吹雨打让青石板路变得凹凸不平,雕花屋檐上的红色灯笼散发着幽暗的光,明明灭灭的灯影勾勒出白墙青瓦的轮廓。
趁着四下昏暗无人,周颂言没忍住,去牵了许弥南的手。
许弥南脚步一顿,却没挣开。
他回到了他的家乡,他长大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处都像是梦中的场景,而熟悉的环境总是让人格外放松,叫他恍恍惚惚,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这里远离北城,没有他们的亲朋好友,没有他们那些共同的、美好的回忆,可许弥南爱这个地方,所以他想,至少要留下什么,那就在这里最后疯狂一次好了。
于是那天他们一路牵着手回了家,又在许弥南的卧室里做了一夜。
天大地大,可唯有南城是他们的桃花源。
那一晚,许弥南紧紧环着周颂言的脖颈,一边流泪一边说爱他,反反复复,直至天明。
周颂言比往常要温柔的多,会停下来哄慰许弥南,用濡湿温热的唇瓣吻去他眼角的泪花,然后在他耳边说,自己也爱他。
南城的夏天总是阴雨连绵,两个人都被潮湿闷热的雨天折磨的不想动弹,干脆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白天周颂言陪许弥南一起画画,画摩天轮上空的烟花,画一中的银杏林,也画北城冬季的漫天大雪。
画累了,他们就关了灯,拉上窗帘,躺在床上一起看电影,看的都是些经典老片。
电影里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这时候周颂言就会把许弥南拉到怀里,轻轻撩拨起他鬓边的一缕发丝缠在自己的指尖,再一点点松开。如此循环,乐此不疲。
最后,他们会在电影快要结束时彼此交换一个带着困意的吻,接着便相拥入睡。
就这么蹉跎了四个日夜,天空终于在他们离开前一天放晴了。
那天晚上,许弥南带着周颂言去坐了船。
游船如梭,行人如织,月影婆娑灯如昼。
天色渐暗,高挂的灯笼次第亮起,小船载着两人绕了南城河一圈,河边灯火通明、华铺云集的夜景被他们尽收眼底。
靠岸前,许弥南忽然举起手机,说:“周颂言,我们拍张照片吧。”
周颂言呼吸一滞,转过头去看他,有点僵硬的笑起来,问:“怎么突然想拍照片了?”
“没什么,”他抿了抿唇,指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机,“就是……就是觉得你第一次来南城,不拍张照片可惜了。”
周颂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似是在出神,连手里的冰淇淋融化了也浑然不觉似的。
第55章
就在许弥南想要再次开口时,这人忽然抬起头来,揽住了他的肩膀,说:“你说得对,来,”他凑过去,脸颊贴着许弥南的脸,“拍一张。”
许弥南紧绷的肩膀塌下去,也跟着他笑起来,点点头,伸手比了个耶,然后按下了拍照键。
从南城回去后,许弥南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周颂言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他站在玄关处,捏着行城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静默
的看着许弥南。
许弥南也面对周颂言站着,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目光像是粘在了脚尖上。
“五百六十一,北城美院的专业够你随便挑了,许弥南,”他举起录取通知书,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声音都在颤抖,“你改志愿了,是不是?”
北城美院作为全国最顶尖的美术学院,无疑是所有美术生的梦中情校,对比起来行城美院就要差一些了。
没有人会放着北城美院不去。
许弥南攥着衣角,紧抿着唇,始终不肯开口。
周颂言把通知书拍在桌子上,伸手扼住他的手腕,开口时语气森冷,叫人胆寒,“许弥南,说话。”
“周颂言……”他张嘴便带了哭腔,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周颂言目光沉沉的看着许弥南,每一眼都像是化作了利刃,几乎要将他刺穿。
“许弥南,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他冷笑一声,似是气极,又似无奈,“你为了和我分手,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吗?”
周颂言大概是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因此他说话时语速很慢,语气也格外平静,可他越是这样,许弥南就越是觉得痛苦难捱。
钝刀子割肉,好似凌迟。
“周颂言,我错了,你别生气,别气……”
许弥南想辩解几句,可周颂言说的都是实话,他辩无可辩,甚至连否认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从决定那一刻开始,他就很清楚这一天早晚会来,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许弥南还是很害怕。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想要抓住点什么。
于是他迫切的去抓周颂言的手。
但扑了个空。
许弥南定定的看着自己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
那只曾无数次被周颂言紧紧握住、细细亲吻的手,如今却什么都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