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陈柱子离开后,灵均和王梦生在庄里各户借驾车,众人一听是拉尸体的,没有人敢借。
最后王梦生花几文钱买了一块木板,灵均扛着。两人徒步到山洞口,将尸体一个个搬到床板上。
他们担心进城后引起骚动,薅了许多把草盖在上面,擡着门板进了县城。
二人一家一家地送过去,他们的家人或是痛哭,或撑着身体将尸体擡回家中,或红着眼睛跪谢他们。
饶是修“静心”的灵均也觉得伤心。
二人默默地离开,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柳自秋看了看灵均,又瞅了瞅王梦生。从进门到现在,他两一句话都不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梦生叹了一口气,“自秋,我心里堵的慌”
“你生病了?”
“不是的”,王梦生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柳自秋仰头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对他们鞠了一躬,“我,敬佩二位”
“这没什么”,王梦生没有觉得他做的事有多伟大。
“自秋,还有一件事要摆脱你”
柳自秋拍拍自己的胸脯,“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尽管说”
王梦生说了他和灵均的想法,为了捉住妖怪,他们想在柳自秋家借住。
“没问题”,柳自秋开玩笑说,“你要是一个人来我肯定不愿意,但有小道长一起,我勉勉强强让你来家吧”
王梦生很感动,他知道柳自秋说的是玩笑话。自从爹娘去世后,柳自秋怕他孤单,经常邀请他去柳家住。
“那我就把你的藏书都看一遍”,王梦生恶狠狠地说。
到了柳自秋的家,灵均和王梦生受到了他家里人的欢迎,柳父生意上虽精明,家里却是一位慈父,柳母温柔典雅,知道家长在,他们三人不方便说话,特意留出他们说话的空间。
话说回来,那妖怪果然如灵均他们所料,连夜跑到知县后衙,当场就把娄明吓到了。
妖怪恢覆了成人大小,还是披着黑斗篷,瘫坐在椅子上。
娄明站起来,结巴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该死的道士,我要杀了他”,黑斗篷咆哮,狂暴的风刃割破的纸,桌面上也又道道伤痕。
娄明退了两步,“你冷静些”,他其实也挺害怕的。
“没想到那道士这么厉害,这次是我轻敌了”,黑斗篷身上的伤口剑气所伤,非常难以愈合,更何况华光中所蕴涵的大道之气还一点点蚕食它的血肉。
“你输了?”,娄明伸头问。
黑斗篷转头,面对着娄明。
虽然看不见脸,但娄明能感觉到是在看他,他咽下一口唾沫,“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给我找几个人来”
娄明一听急了,“我去哪给你找人去,我是县官,有一点动静阵仗都很大的”
空气中又传来风刃的声音,娄明话头一转,笑着说,“你别急,大牢里还有几个犯人,那些富家子弟们该放走的我已经都放走了,其他人你随便用”
一阵风飞过,娄明回头看椅子上空空如也。
大牢里,暗黄的灯光照在走廊里,每一处牢笼都乌黑黑的,一道黑影进来了,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停在了一处。
牢里的犯人还没有入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站在面前,他擡起头,救命声还没有从喉咙里喊出来,就没了命。
自刺伤妖怪后,它就再也没有出现。城里越是平静,灵均的心越是翻滚。
没有了妖怪的踪迹,灵均三人出来散散心,总比待在家里干着急好。
“可恶,这妖怪能跑到哪里呢?”,王梦生比灵均还要着急,书都读不进去了
。
“它躲起来比人还腰聪明,真奇怪”
“上次我就刺伤了它,只要它一出现,我就有把握杀了它”,灵均举起拳头。
三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县衙后门,看见陈捕头指挥手下的人擡着几具尸体出来。
“奇怪”,王梦生走过去问,“陈大哥,这是怎么了?”
“秀才公”,陈捕头抱拳,“大牢里死了几个犯人而已”
陈捕头说的轻松,可却瞒不过灵均的鼻子,那几具尸体上残留着淡淡的妖气,趁他们不注意,灵均掀开白布,果然看见了熟悉的死状。
王梦生指着尸体惊惧地说,“陈捕头,这 这·····”
陈捕头心里也苦,这些死尸的惨状令他不得不相信有妖怪的存在,娄明却让他们偷偷的运出去,不要让人发现。如今被人发现,他还得想办法掩盖过去。
“秀才公,既然您发现了,那我就实话实说。早上我们发现这些尸体,大人交代我们偷偷运出去,不要引起恐慌”
“那大人没事吧”,得知县衙也不安全了,王梦生和柳自秋十分关心娄明的安全。
“你们放心,大人没事”
“大人是我们桐城县的父母官,如今妖怪肆虐,我们都很关心大人的安全。陈捕头,能否带领我们探望大人?”
陈捕头递给手下人一个眼神,让他们继续,他带着三人去往后衙。
书房里,娄明在审理公文,陈捕头几人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公文,“陈捕头,有什么事情吗?”
“大人,这几位得知县衙发生的事情,特意来看望大人”
娄明心里骂陈捕头办事不力,面上带着笑意,“本官无事”
“大人”,王梦生行礼,“您有所不知,那妖怪特别厉害。前几日灵均道长与之交手,才堪堪伤了它”
“是吗?”,娄明看向灵均,“多谢道长出手相救,本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道长应允?”
“何事?”,灵均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怀疑。
“发生的多数命案官府查不到丝毫线索,身为父母官我已然羞愧,望道长救救桐城县的百姓们”,娄明说的情真意切,令人为之动容。
王梦生二人感动的眼含热泪,“大人高义”
“知县大人,这是我的责任,灵均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突然到访的三人后,娄明黑下脸骂陈捕头无能,“本官何曾亏待过你们,这点小事你们都办不好,再有下次,你们全都吃老本去”
陈捕头不敢喊冤,低头认错。
“灵均,你想什么呢?”,出来后,灵均的脸特别凝重。
“我发现了一件事,你们有个心里准备”,灵均的眼睛转了一圈,见四周没有衙门的人才开口。
“方才那屋内有股妖气”
王梦生还以为是什么呢,“妖怪都进衙门,肯定会留下味道”
“对啊”
灵均没有生气,反问,“你们进去后,没有发现知县办公的桌面有被划伤的痕迹吗?”
“知县大人的桌子用了很多年,有这种痕迹很正常啊”
“不”,灵均反驳,“那不是普通的痕迹,像是被刀割了似的,但口又小,不是衙门的刀能造成的,也不像是匕首刺的”
“那种口子人类很难做到”
“而且妖气不像是分布在整个衙门,像是只在那个房间”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王梦生两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虽仅仅是猜测,但有八丶九成真”
他们两人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又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
“让开,让开”
迈着四方步的公子哥,
手持扇子,自诩风流,见到良家女子身边的小厮就堵住人家的去路,吓跑了不少人。
公子哥得意洋洋,手里的扇子扇的更快了。
“少爷,你这样招摇好吗?老爷不是交代过不许你出来吗?”
少爷脸色一变,踢了他一脚,骂道,“滚,别扫少爷的性”
那小厮不敢躲开,挨打了还笑着说,“少爷,小的是关心你,怕您再被抓进去,小的心疼少爷在里面受罪”,谈到大牢里,小厮假惺惺的抹起了眼泪。
“怕什么,本少爷有的是钱。去了也不怕,除了没有丫鬟外,和在家有什么区别”,风流少爷“嗤”了一声。
柳自秋认出了纨絝少爷的身份,惊讶了,“那不是郑少爷吗?”
“自秋,你认识他?”
“他就是那个在大街上跑马被知县大人打了二十大板”
“原来是他”
“他被判了半个月,这才关了十几天怎么就被放了出来”
柳自秋感觉出了不对劲,郑少爷的声音越来越大,话语间都是他家用钱开道的本领。
王梦生和柳自秋的脸都白了,脑子混乱,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灵均叹了一口气,“回去说吧”
他们胡乱地点头。
回去后,两人也跟失了魂似的,呆坐着。
“无论你们相不相信,今晚我要去县衙一趟”
王梦生擡起头,目光坚定,“我信”
时间来到了晚上,夜色凄冷,犹如人心。灵均纵身飞上屋顶,朝县衙的方向靠近。
屋内,王梦生丶柳自秋心痛的犹如刀割。
“梦生,我……”,柳自秋看着王梦生
“我都懂”,王梦生长叹,“谁知道娄明是这样的人,勾结妖怪,践踏律法。我本以为他是一位为百姓做主的清官,也曾把他当做我此生所仰望的人,谁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柳自秋的心境同他一样,二人坐在屋内相顾无言。
而灵均到了县衙以后,趴在屋顶,静静等着目标的出现。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到了后半夜,妖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了。
身上的毛发与黑夜融为一体,如果它没有变大,灵均差点错过了。
灵均屏息,妖怪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猛得往前一扑,刺向它。
妖怪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往后退了几步,鼻子贴着剑身擦边而过。
妖怪松了两个脖子,爪子从肉垫里窜出,银光闪闪。
“可算抓到你了”,灵均咧开嘴,发丝都露出兴奋的光。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妖怪声音难听,嘴却不饶人。
灵均皱眉,“你不爱干净就算了,声音也这么难听”
“马上你就说不出来话了”,妖怪贪婪地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想必你的血液会更美味吧”,爪子抓向灵均。
灵均跳起来用华光往它爪子上劈,妖怪的爪子再次抡过来时,他下蹲,往前一划,妖怪的肚子上多了一道伤痕。
娄明是第一个被他们的动静吵醒的人,跟着声音,他走了过来。
他趴在柱子后,看见灵均和妖怪打的难解难分,心里默默有了一些计较。
装作慌里慌张的跑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您小心”,他在心里暗暗祈祷,要么妖怪直接被杀死,要么就跑掉,可别把他给供出来。
妖怪本就受伤,与灵均过了几十招体力消耗太大,它一个闪身躲过灵均的攻击,劫持了娄明。
娄明第一次和妖怪距离这么近,脖子上抵着冰凉的爪子,“别别杀我。大师,救救我!!”
“放开他”,灵均指着妖怪。
妖怪冷哼一声,“你敢往前一步,我就把他的头拧下来”
灵均不敢随意动,生怕娄明真被杀了。
妖怪在娄明后面拍了一下,把他拍向灵均,转身跳到房顶上跑了。
灵均接住娄明,再擡头妖怪已经没影了。
抓了这么久的妖怪,被娄明毁於一旦,灵均气的对他发火,“娄知县,你出现的真及时”
娄明真的被吓到了,他坐在地上,腿抖的站不起来。
他就试试而已,没想到真的这么吓人。
“大师,您说什么呢!”,娄明硬是挤出一个笑脸。
“我说什么,知县大人您自己心里清楚。妖怪怎么到县衙的,怎么做出这么多命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这次我没抓到它,再有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娄明一听就知道事情暴露了,不行,他数十年的努力不能全白费了,他必须好好筹谋一番。
“可恶”,灵均气冲冲地推开门,把华光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怎么了?”,王梦生和柳自秋在屋内等着他,都还没有休息。
“今晚我差点就能把妖怪给杀了,谁知道半露杀出来个娄明,那妖怪跑了”
又是娄明!
“那怎么办?”
“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用胳膊拄着脸颊,将圆脸塞进了手掌中,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