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动物园大王 作品

第 25 章

第 25 章

赵明月在琅玕馆醒来,看着提花床帐上的精致纹样,才终於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做梦。算来不到半个月,她已然永远离开了那暗无天日的万花楼,住进了富丽堂皇的贻乐园。

虽然只是从一处小笼换到了另一处大笼,但较之前自由许多的生活,还是让赵明月感到高兴。高兴之馀亦有愁思,那一千两黄金,让看似自由的自己又带上了沈重的枷锁。她这如今的自由只是借来的,却不是实实在在拿在手里的。

“小姐,想什么呢?。”小玉出门换茶水前,赵明月就这样睁眼躺在床上,眼下她都换了茶水回来了,小姐依然是这个姿势,连头发丝的位置都没有改变。

“小玉,”赵明月想到妆奁里那一百两银票:“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债呢?”

“还债?”小玉疑惑道:“小姐欠了谁的债了吗?”

“唉……”

“小姐说那吴涟辉?”小玉忽然想到昨日听说的事:“那个吴涟辉已经被下了狱,说是到秋后便要问斩呢。”

“问斩?”

“他欺行霸市丶做假账匿税,”小玉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手上还有一桩命案呢!”

赵明月闻言也是冷了脸色,她从不知吴涟辉做过这些事情,听小玉说起也觉后背发寒。

“他给小姐花的那些银子,有多少是来路不明的,谁也不清楚,”小玉顿了顿:“况且要还钱也该是王妈妈还,小姐你瞎掺和什么呢?”

“不是……”赵明月扶额:“是顾家替我赎身的钱……”

“怎么?顾公子要你还?”

“没有……”

“那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呢?你如今是王府的表小姐,操心这些做什么?”

“他虽不缺钱,可是……他图什么呢?”

“能图什么?若是真有所图,小姐你现在就不是表小姐,而是偏房了,”小玉叹气:“依小玉看,顾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施恩本不图回报,小姐你这样想,岂不是看轻於他?”

施恩不图报?

小玉见赵明月不说话,便又开口道:“昨晚未艾还同我说呢,老爷有心要顾公子带小姐赴宴,这便是真的要认下小姐了。”

“赴宴……”赵明月绝望地捂上被子:“可我不想去……”

“小玉猜也是,”小玉已经把房间洒扫了一遍,眼下索性坐到桌旁:“所以昨日顾公子和老爷说了一下午,也没得出个结论。”

赵明月心里也难,她若是去了免不得遭人羞辱,若是不去则更要为人看轻,这样不上不下的倒真是恼人。

“小姐还不起吗?顾公子在外头等了一阵了。”

“啊?”赵明月一掀被子,坐直了身体。

“他叫小玉不要打搅小姐。”

难得一次贪眠,还被顾敬生抓到。月歌悻悻起身,在小玉的侍候下梳洗完毕,匆匆跑出屋门。

顾敬生人在院中的凉亭,侧倚着飞来椅,拿着根竹枝逗弄水中的游鱼。

“啊,表弟久等了。”

顾敬生起身,却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表姐起了?”

“嗯……”

“初八日崔府的寿宴,表姐可有想好去不去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赵明月叹气:“姨丈怎么说?”

“他自是希望你去的。只是我家没有主母,若是我们几家的欢宴也便罢了,可崔家和我们不对付,几位婶婶不去,你没长辈带着,去了难免遭人欺负,”顾敬生叹气:“但我爹又说,崔家是百年名门,你若是不去,或许今后不好议亲。”

议亲?!原来这才是重点吗?

“那我不去!”

赵明月的眼睛都亮了,谁想议什么亲?

“那今后议亲……”

“谈这些做什么?”

“我猜也是,但我爹说,万一你看上了哪个翩翩公子了呢?”

“姨丈他多虑了,明月从未想过这些。”

“哦……”

原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顾敬生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一块什么,没来由的一阵空虚。

“那我自己去。”

不知为何,赵明月总觉得顾敬生看上去有些落寞。只见他行了两步又忽然转身,在身上摸出一只香囊来。

“这是云儿送给你的,她已经知错了。”

赵明月见那香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的确不会去和云儿计较,但这并不代表心里就没有怨气。眼下顾敬生前来替云儿送香囊,其中不免夹杂了几分胁迫。顾敬生凭什么就能认为,她会收下这香囊呢?

“知道了。”

赵明月手上却没有去接。顾敬生见如此,便柔声劝道:

“她当初是不知实情,对你多有误会,这才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如今她也知错了,你看……是不是……给她个机会呢?”

“她不知道?”

赵明月回想起当日云儿同她说的那些话,转而笑道:“那她现在又怎么知道了?”

“……她知你是无心伤我……”

“香囊不错,只是明月向来不爱这些东西,表弟留着自己用吧。”

赵明月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只是她听顾敬生替云儿说话时,喉间便一阵阵发紧,顾敬生只是想调和关系,为什么看着却那么可恼呢?

初八日,艳阳高照。

崔尚书的宅子虽不像贻乐园一般甲第连云,却也是层台累榭丶堂皇气派。而今日更是高朋满座丶香车填衢的光景,让崔府上下更添光溢彩了十分。

顾敬生一下车,背后就被重重一拍。

“小五!”赵泰来好大的嗓门:“你是终於舍得出门啦!”

“老四你稳重点行不行?”王道城上前来,一把推开赵泰来:“小五,听说你给月歌姑娘赎身啦?怎么样?她好不好?”

“哪有一上来就问这些的?”方哲明瞪了王道城一眼:“小五,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很好,很好的,三哥你呢?”

“他也不错,”刘宜修不知何时出现,伸手搭上了方哲明的肩:“小五肯定过得不错,我们叫了几回都不肯出来,想必家中有什么宝贝吧。”

“什么宝贝……”

“都是兄弟,害什么羞?”王道城凑近顾敬生耳边:“怎么样?女人的滋味美不美?”

顾敬生的脸色瞬间涨红。

“没……没有的事……二哥说什么呢?”

“哎你还不好意思你,”王道城一撞顾敬生的胳膊:“二哥那有些画本子,下回拿给你?”

“王道城,你休要欺负小五,”赵泰来把王道城拉到一边:“你给那姑娘赎身可是真的?表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明月是我母亲阿姊家的独女,战乱中失了双亲,以至於和我们离散,现在终於团聚了,乃是天大的好事,”顾敬生皱皱眉头:“怎么四哥却好像不高兴一样?”

“原来是真的啊……”赵泰来摸摸后脑:“吓,那我该对顾家表妹道歉才是,以前是我不明来龙去脉,出言不逊,有罪有罪。”

“嗯……”顾敬生面上挂起尴尬的微笑。

兄弟几个边聊边往崔府中走,因几人都来得晚,走到宴厅的时候已经快要开席。崔老太爷一身新袍,正笑吟吟地坐在上首,接受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恭贺,儿孙们围在他的身旁,是一片天伦和谐丶其乐融融的景象。

宴厅里的诸人都知五人的身份,见他们一如既往地坐在一处,一个二个也都不来打扰,顶多便是见了客套一句:“xx王安泰否?”

一一照例回了便是。

因此这宴席倒也轻松。

酒过三巡,顾敬生离席。因着她身份不同,每次上茅房都是单独行动,恰叫那唐逸文抓到了机会。

“世子爷,不知王爷近日安泰否?”

顾敬生有些意外,眼下她还未受封,虽然照理来说她做世子也是必然,但就这么直接唤她世子爷的,眼前这人是第一个。

顾敬生仔细打量了来人几眼,并不认得这人是谁,於是只点点头应道:“安泰的,家父身体康健,只是前日欠了睡眠,失了些精神,故而今日让我过来。”

“原来如此。”

顾敬生点点头,谁知那人又开了口:“定国王当年马踏山河,神机妙算,在下实在是佩服。”

这让顾敬生更加意外,上来便是一顿吹捧,不知此人有何目的。

“阁下过誉了,家父为国征伐,乃是本分所在。而论神机妙算,第一位还属当今圣上,”顾敬生拱了拱手:“圣上神武英明,家父常言讲道,天下得明君如此,乃社稷之福丶万民之幸也。”

这一套是顾顺元教她的,莫提当年之勇,行事谨记低调。

那人的脸皮泛笑,但不知为何,顾敬生只觉阴恻。

“在下是礼部侍郎唐逸文,还请世子爷代问王爷好,”说着他从冲小厮招了招手:“王爷英雄盖世,威震四海,天下无双。正所谓神兵需人懂,宝刀配英雄。在下前些日子得一宝剑,唤作隼灵,此等佳物,须在英雄手中才不至於埋没。是故在下愿将此剑献於定国王,也算替这它寻一伯乐。”

说着,唐逸文从小厮手中拿过一柄剑,用双手捧到了顾敬生面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顾敬生挑了挑眉,她对剑没什么了解,但是听唐逸文把这剑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是个不懂剑的,单听你说这剑好,却又何以见得呢?”

“世子爷请看。”

只见唐逸文一手握剑柄,一手执剑鞘,用力一拔,顿时剑光闪闪,寒意逼人,通体流彩,煜煜吐花。

“此物……”

“此物产自身毒,故而形制与大楚有所不同。”

顾敬生接过那柄剑,细细打量着剑身上的花纹。

“隼灵,可是因这剑纹状似翎羽?”

“正是如此。”

自小到大,顾敬生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样的奇物却实在是头一次见。剑纹如羽枝,自剑脊自由舒展开去,整柄剑显得清雅灵动又大气庄重,正所谓“动中见静,明中有暗”,乃是一派洒脱自如丶天道自然也。

“倒是……有趣……”

唐逸文不去看顾敬生的表情,只继续道:“世子爷,在下还有一物相赠。”

“还有什么?”

这唐逸文究竟想做什么?

唐逸文拍手,一名女子自他身后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