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食
深夜来临，黑暗笼罩着四周。
这是第六次尝试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细看着少年的表情。
他紧蹙着眉头，脸色只透着古怪，交握的手轻敲着魔杖，像是在紧张一样。
“打开吧。”
他的目光与她汇聚到眼前的柜子上，她伸出手拉开柜门——角落里蜷缩着一只死老鼠，灰扑扑的身体只剩下一只腿。
“有进步。”
相较上次惨不忍睹的一团肉块，这次的结果要好得多，更不用说起初只有一滩鲜血的情形了。
然而，少年心中期待的远不只是如此简单的进步。他焦躁地搓了把头发，烦恼地说道：“但不足以让黑魔王满意！下次用鸽子。”
她冷静地提醒：“用什么动物不意味着传送柜就会变得有用。”
“我只是想尽快看到成果！不是现在这样在这里浪费时间！”愤怒让他不自觉低吼出声，当他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时又放缓音量，“黑魔王给予我们的期限并不长……我们也没空再拖延……对於他的命令……”
她轻声道，“愤怒只会让你失去判断的能力，解决不了问题的。”
少年的胸膛起伏着，脸颊胀得通红，但他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最终，他无力地闷哼一声，像泄了气一般靠在墙上，“抱歉。洛娜。我不该吼你的。”
“没关系。德拉科。”
随着话音的落下，少女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抚。
良久之后，似乎他的情绪平稳了些许，“洛娜，你觉得我们做得对吗？”
他皱起了眉头，沈吟片刻，忽地擡起头望向她。
“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住她的双眸，仿佛要从中窥探些什么东西。
然而，少女始终保持着镇定的神态，清冷的气场不见半分波动，淡定地与他对视。
她的回答显而易见。
“没人说过该怎么样算是正确。”
洛娜垂首，纤长浓密的睫羽掩盖住了其中的黯然，“我会坚持，因为这对我意义重大。但哪怕我们坚持不下去选择放弃，也没人说过这是错的。”
他楞楞地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两人相顾无言，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好吧。”
不知过了多久，德拉科才勉强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也许你说得对。但现在这个时候丶至少这件事情上……放弃的结果我们俩都承担不起。我们……继续干活吧。”
“下次用鸽子。”她补充道。
“嗯，用鸽子。”
——
邓布利多不知道去了哪里，哈利甚至怀疑他星期一晚上能不能赶回来给他上课。
但他还是在晚上八点钟准时出现在邓布利多办公室外面。
邓布利多坐在那里，显得特别疲惫，但是他脸上带着微笑，示意哈利坐下。
冥想盆又一次放在桌上，将星星点点的银色光斑投射在天花板上。
面对哈利对凯蒂的询问，邓布利多显得不胜关心，但他还是尽了校长的责任。
“凡是在凯蒂事故中有嫌疑的人，我都要对其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邓布利多说，“可是，哈利，我现在关心的是我们的课。”
哈利听了这话感到有点恼火。
不过，他还是选择注视着邓布利多把那些新的记忆倒进冥想盆中，然后用细长的双手端起石盆轻轻转动。
直至他们看完了怀有身孕的梅洛普变卖斯莱特林的挂饰盒，而这件价值连城的物什给她带来的只有十个金加隆而已。
同时哈利亦在邓布利多的记忆中看见了，当时更为年轻的他，作为教授的他带领汤姆·里德尔
“再见，汤姆。我们在霍格沃茨见。”
哈利听见邓布利多这段记忆中他的最后一句。
“我看差不多了。”哈利身边那位满头白发的邓布利多说。
几秒钟后，他们又一次轻飘飘地在黑暗中飞翔着，然后稳稳地落在现实中的办公室里。
“坐下吧。”邓布利多落在哈利身边，说道。
哈利坐了下来，脑子里仍然想着刚才看见的一切。
“是啊，里德尔巴不得相信他是――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与众不同’的。”邓布利多说。
“他还是个蛇佬腔。”哈利插嘴道。
“事实上，当时真正令我担心的是他明显表现出来的残酷丶诡秘的天性。当然……我也不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时间又在捉弄我们了，”邓布利多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天空说道，“不过在我们的课程结束之前，我希望你能再见一个人。”
“是谁？”
邓布利多的思绪飘忽不定，他仔细权衡着每个词语，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用着不急不慢的语调说道，“一个与过去的汤姆如出一辙的人，一个唯利是图的‘盟友’。”
哈利擡起眉毛，震惊地问道：“他在哪儿？”
办公室的门再次有节奏地被敲响。邓布利多提高了声音，“请进——”
随着门的打开声，一个熟悉却意料之外的身影映入哈利的眼帘。
那人长发银白，编织成覆杂而优雅的法式发髻；眼睛泛着蓝泽，夹杂着锐利的黯芒；削薄的唇瓣微微勾出弧度。
哈利与她的目光交汇仅仅一瞬间，他立即拔出魔杖，戒备地盯着她。
那人赫然是——洛娜·罗塞蒂。
罗塞蒂站在离哈利二十英尺的地方，毫不畏惧地迎接着他的敌意，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邓布利多打破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氛围，温和地笑着说：“不必紧张。洛娜小姐是我们的盟友。”
哈利僵硬地收回了魔杖，警觉的目光逐渐消散。
邓布利多适时开口，“那么……洛娜，你的调查有结果了吗？”
罗塞蒂稍稍转过头，思考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黑魔王将挂坠盒看管得很严密……但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凡寻找必能找到’。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当然。感谢你的帮助。”邓布利多点头表示同意。
哈利始终保持沈默，身体绷紧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
“如果你对我有所不满，可以表达出来。”罗塞蒂突然说道，她凝视着哈利，神情仍然平静。
哈利抿了抿嘴角，说道：“如果邓布利多能够信任你的话……”他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并不会反对。”
“真的吗？可是你脑海中的想法告诉我……你并不信任我。”罗塞蒂凝视着哈利，神情仍然平静。
哈利紧咬牙关，惊讶地瞪大双眼，“摄神取念……？”
罗塞蒂不慌不忙地擦了擦鼻息间流出的鼻血，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潜伏在黑魔王身边必须掌握的能力。”
她无需念咒，比其他人更加精通这门技艺。
然而，所付出的代价往往也更为沈重。
“说起来，我前些天看了一出好戏。”，罗塞蒂轻描淡写地说，她望向邓布利多，“既然波特不肯信任我。那么，邓布利多教授，我们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如何？就由波特先生来做我们的见证人，我向您起誓——我会帮助你们摧毁魂器。”
——
夜仍很长。
洛娜盯着方才她与邓布利多交握的手，似乎那火红的金属线仍缠绕在她的手上，炙热作疼。
但牢不可破的誓言已经立下，作为见证人的哈利也已经离开。
拥挤的办公室内，仅剩下她与邓布利多，还有那些唧唧喳喳的画作校长们。
“我们来谈谈另一件‘魂器’的事情。”邓布利多提醒道，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那件……只有你才能摧毁掉的‘魂器’。我相信……她对你很重要吧？”
“是的。非常重要。”罗塞蒂郑重地回答。
“艾琳娜……”洛娜默默地低声喊出她的名字。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那么……”邓布利多说，“把你所知晓的详细说说吧，洛娜。”
洛娜擡眼，那双空洞的眸仿佛在审视邓布利多，半晌，她缓缓地开口说道：“举个例子。”
她从长袍中摸索出两颗太妃糖……在过去，洛娜很爱吃的东西。
这足以提起最伟大巫师的兴趣，邓布利多挑了挑眉，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洛娜不急不急将两颗太妃糖叠在一起，放在桌上。
“……这是一个人的灵魂。而魂器以灵魂分裂的方法，以不得超脱的代价换取不死不灭。以谋杀他人作为前提……”
洛娜平静地叙述着，接着，她伸出手指将两块糖果分开。
“紧接着灵魂就被一分为二，附着在物什上。也就是——分灵体。”
邓布利多先是以赞赏的目光认可了她简单明了的‘教授’方式，接着才点了点头。
洛娜说着，她再次将两颗太妃糖叠在一起，“……这是一个人的灵魂。”
然后她抓出更多的太妃糖，摆在两者的周围，“……而这些是更多人的灵魂。”
突然猛地一下，她将糖果杂糅成一团，互相摩擦丶撕扯，发出骇人的噪音。
“紧接着这堆灵魂——通过杀戮丶吞噬，最终被合适的容器给囵囤吃掉。”
洛娜摊开双手，露出被压扁变形的太妃糖，随即她丝毫不顾全然变形的糖果成了这幅模样，用食指和拇指按住，置入口中。
她眯起了双眼，咀嚼着。
“将无数的意识丶各自独立的人格丶强烈的情感全部糅在一具躯壳，制造出一个完整而邪恶的魂器……”洛娜说，“我称其为——集合体。”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它不应该存在於世界上。”
邓布利多的脸色越发阴沈了。
“这简直就是——”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暴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