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吔菠萝哒 作品

曲终

曲终

那些记忆太遥远了。遥远到让她觉得陌生。

那一切都似乎是一场梦境。

那些过去的事情,如烟云般消散。

唯一残留下来的,是鲜红浓稠的血。

翻滚着冷风的柜门吹过她的衣袖,让她从嗜血的思绪中解放。

堆满了各式各样物什的有求必应屋中,那巨大柜子的把手正在如同时钟的分针一般缓慢地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空气凝滞着,让人难以呼吸。

他们正站在柜子前,静默的注视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德拉科。”她唤了他的名字。

他的脸色相当凝重,迟疑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或许她根本不用问这个问题。

“做好……”她缓慢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杀人的准备了?”

眼前的消失柜弥漫出雾气,但未有一人从其中走出来……

德拉科抿着嘴巴,不言不语。

“我……”他艰难的开口,却又顿住,狠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模糊不堪的低喃:“做得到。”

对方了然般的轻哼一声。

下一瞬间,柜门把手的旋转骤然停止,伴随着‘咔嗒’一声的响动,柜门打开了。

阴冷至极的寒风与黑雾涌出席卷了,阴森森的寒流穿透每一寸空间。

一个黑影率先从其中跨出来。

本就杂乱卷发被狂躁的风吹得凌乱不堪,她睁开双眸,瞳孔泛着癫狂的光彩,整张脸苍白的没有半丝血色,皮肤呈现诡异的灰白色。

她平静地环视起周围的景象,随即疯狂的笑容爬上了那种苍白的脸颊。

——

——

幻影显形的滋味并不好受,哈利喘着粗气,脑袋昏昏涨胀的,他努力保持着清醒,观察四周的景象。

天文塔上。

黑云遮蔽了天空,厚实的云层压迫而下,昏暗的天光从云缝隙中漏出来。

隐约能够听见云层的浪涛声,还有一阵阵风的呼啸。

邓布利多身躯疲倦地颤抖着,虚弱到脸色惨白,撑不起自己身体的重量。

哈利急忙冲过来扶住了他,“我们必须立刻去校医院,找庞弗雷夫人。”

“不,去找西弗勒斯和洛娜。”邓布利多有气无力丶但十分清晰地说,“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来见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做,不要跟任何人说话。”

哈利犹豫了一刻,但他始终相信邓布利多的决定。

於是他立刻匆匆跑向塔楼的螺旋楼梯,就当他刚想迈步踏下第一步的时候。

沈闷的回音从脚底传来,有人正在朝上一步步走上来。

哈利有些不知所措地回身望向邓布利多,他从未见过邓布利多如此脆弱狼狈的模样,仿佛连站起身的力气都快要耗尽。

“哈利,快躲起来。”他哑声说着,艰难地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你不准出声,也不可以露面。不管发生什么,你必须在下面藏好。相信我,相信我。”

哈利咬紧牙关,点头答应了。

他飞奔向楼梯的另一端,钻进一处阴暗的墙壁后。

他静悄悄地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越过他那一层走向了塔顶,方才完全停下来。

哈利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而沈重。

他不敢再动弹一秒,只能耐心等待事态的演变。

然后,哈利突然听到了邓布利多的声音。

他的声音沙哑到近乎艰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晚上好。”

哈利惊讶的瞪大眼睛,他看到从楼梯上走上去的那个人——依旧是那副模样,穿着披肩西装,长长的银发头发垂落。

她的目光冰冷,表情冷淡,毫无一丝情绪。

赫然是——洛娜·罗塞蒂。

——

——

她优雅地擡起右手,手掌摊开,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庄重而正式的行礼。

“晚上好。”

邓布利多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对凯蒂·贝尔下咒丶在蜂蜜酒中下毒……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吧。”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已经快到了极限,“这些方法显而易见的……过於蹩脚。是德拉科吗?据我所知,最近你和他走得很近。”

她没有否认,她平静地点了点头,“他吓坏了丶被逼急了。”

“一个男孩的性命,在伏地魔的眼里并不珍贵。他以此威胁了德拉科。让他唯命是从。”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她冷冽的声音在寂静的塔顶回荡,“一个女孩的性命,在你的眼中珍贵吗?”

邓布利多皱眉凝视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哈利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努力倾听着他们两个交谈。

“当然珍贵。所以我才会托付於你,”邓布利多坦诚地点点头,“我和阿尔芙与劳雷尔的联系中知道了真相。我一直在调查,阿文克莱尔将那场‘事故’隐瞒得很好,但他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当一件诡计发生后……你仍不知主导者是谁的话,不妨想想其中最大受益者是谁。

“艾琳娜。”她只是盯着他说出了那个名字,目光深邃,像是一潭幽静的湖水,“她是我的问题。

“现在,我要先处理眼前的问题。”她冷冷说道。

“除你武器/expelliarmus——!”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下一刻邓布利多手中的老魔杖忽地脱手而出。

另一人从她的身侧走出来,他手握山楂木的魔杖,脸色铁青,目光狠厉地盯着邓布利多。

“他们在处理那帮警卫。洛娜,把这项工作交给我,让我来做——”

女孩默不作声,她只是淡然看了他一眼,默默退了一步。

邓布利多缓缓吐出口浊气,轻轻咳嗽几声,“德拉科。我看得出,你不是一个杀人的人。”

德拉科举起的魔杖并不如他的话语那样坚定,他在颤抖。

“我……”他咬牙切齿,似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几个字,“我必须杀了你,不然…”

“我明白了,”邓布利多看到马尔福既不行动也不说话,就温和地对他说,“你很害怕,要等他们上来才敢动手。”

“我才不怕!”德拉科故作凶狠地吼道,但他仍然没有动手伤害邓布利多,哪怕一个恶咒也没有,“感到害怕的应该是你!”

“我认为你不会杀死我的,德拉科。如果你真的要杀死我,刚才除去我的武器之后,你就该动手了,而不会是犹豫不决。”

“我没有选择!”德拉科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和邓布利多的一样惨白,“我非做不可!他会杀死我!他会杀死我的家人!”

“我理解你的处境,”邓布利多说,“……你没有造成任何破坏,没有伤害任何人,被你误伤的那些人都活了下来……我可以帮助你,德拉科。”

“不可能,”德拉科说,他握着魔杖的那只手颤抖得非常厉害,“谁也不可能。他叫我做这件事,不然就会杀死我。我别无选择。”

突然,一阵脚步声上了楼梯,随即是一群食死徒,带头的是贝拉特里克斯与芬里尔·格雷伯克。

他们讥笑着看着这位年迈的巫师,嘲讽他的虚弱与无能。

“好了,德拉科,快动手吧。”

德拉科更加没有斗志了。

他看上去很害怕,直直瞪着邓布利多的脸。

就在这时,下面又传来许多人混战的声音。

“德拉科,快动手,不然就闪开,让我们――”

其中一位食死徒尖声尖气得喊到,时间不多了。

然而就在这时——“不。”

斯内普攥着魔杖站在那里,一双黑眼睛迅速扫视着面前的场景,从瘫倒在墙上的邓布利多到四个食死徒――还有德拉科和洛娜。

他的嘴唇紧抿,神态冷酷,就像他和邓布利多约定的那样,就像他即将要做的那样——

“adieu/永别。”

——

——

邓布利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

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超凡脱俗,他孑然一身。

也许古往今来,从今往后——这种伟大都是绝大多数巫师所难及的。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勇气丶智慧丶耐性,也许他们甚至畏惧死亡。

可邓布利多不同。

那个老人从不缺乏这些品质,他的坚韧顽强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如此的坚忍,如此的狡黠,如此的强大。

在他身上,没有弱点。

哪怕一丝一毫。

阴风冷雨,天地昏暗。

她几乎有些恍惚。

举起的魔杖又擡高了些。

眼前的老者,好像不再是什么最伟大的巫师。

只是个被时光打磨过的老人。

面容蜡黄憔悴,双眼无神。

他的嘴唇干涩,皮肤粗糙,胡须稀疏。

但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锐利。

他的背脊弯曲,双臂佝偻。

但是他依旧挺拔,用平静的目光望着她。

“求你了——”

她不是杀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

她只是杀了一个垂老的老者。

“阿瓦达索命/avada kedavra。”

一抹浅湖色寒光倏忽闪过,从所有人身侧飞速掠过——空气微震,那缕银线瞬间消失不见。

一片死寂。

德拉科呆滞的表情渐渐转为惊愕,他与其他人一样扭过头看向他身侧的女孩。

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眼睛里的黯淡,她的手还保持着挥出魔杖的姿势,指尖紧扣着魔杖。

而那道索命的魔咒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邓布利多的胸膛。

他的喉咙滑动,仅是一刻,然后他像是丧失了全身上下的力气,慢慢地仰面朝身后的垛口上栽了下去。

他从高塔上坠落——

——

——

恐惧撕扯着他的内心……

他必须找到邓布利多,必须抓住斯内普和洛娜。

邓布利多是如此信任他们,而他们只是轻易地背叛了他。

哈利一边不断告诫自己,一边迅速跳过最后十级螺旋形楼梯,然后立刻举起魔杖,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昏暗的灯光透过走廊的尘埃,勾勒出墙壁上的阴影,无数的魔咒破空声与呼啸声在耳畔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嘈杂。

一场激烈的混斗正在他面前进行,他试图弄清是谁和谁在交战,然而似乎每个人都在交战。

他看见麦格教授和卢平正在各处迎战食死徒。

更远点儿,唐克斯和食死徒正战得不可开交,那巫师发的咒语四处乱飞,肆意破坏着石制的建筑与玻璃。

只见斯内普从这混乱之中穿行而过,消失在走廊远处的拐角处,他和马尔福似乎是毫无损伤地冲了出去。

但他没有看见那个真凶,那个下手的女人……

一声轰隆巨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哈利循声看去,只见一堵废墟竟被掀翻,碎裂的砖块飞溅,尘土弥漫。

一个女巫踉跄着摔倒在那堆废墟之中,她身旁的黑色袍子一角露出,那是……洛娜·罗塞蒂!

她艰难爬起身来,被一大块木刺贯穿的左肩鲜血汩汩流出,她却顾不得止血,拖着残躯跌跌撞撞地往前逃跑。

哈利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甚至没时间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疾步急追上去——

忽地有人投身朝他扑来,是狼人格雷伯克。

哈利还没来得及举起魔杖,格雷伯克已经扑到他身上。

哈利仰天倒了下去,感到又脏又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汗臭和血腥味灌入了他的口鼻之中,贪婪的热气喷到了他的喉咙口……

“统统石化/petrificus totalus!”

卡琳的咒语声传入哈利耳中,无形的魔法阵扩散而出。

狼人格雷伯克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直而缓慢,然后如同石头般再不能动弹。

红发女人轻而易举推倒了狼人,搀扶哈利的同时,还有馀力抽出魔杖抵挡几道朝他们飞来的魔咒。

“你去追斯内普,罗塞蒂让我处理!”

哈利迟疑了一下,然而混乱的时局与四处飞散的魔咒并不允许他再犹豫,他只得放弃追寻她的机会,朝着斯内普离开的方向跑去——

——

——

耳畔的嗡鸣声从未停止过,周围的景象也模糊而不真切。

蹒跚而艰辛地往前爬着。

这是最后一段路程,她需要尽可能——

血腥的气息充斥着鼻腔,几乎本能般让身体沈溺其中,她想要汲取更多……

她的身体充满了伤痕,每一处伤口都传来一股令人愉悦的痛楚,血液顺着骨缝渗出,浸湿了衣裳,黏腻地粘连在她的肌肤上,仿佛身体即将被这血腥的液体所融化。

甚至连灵魂深处,也泛起快乐的涟漪。

她再无法抑制,放声大笑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痉挛着抖动。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是血?是泪?

不知道。

“这好笑吗?”

冰冷而愤怒的女孩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与往日的期许和温柔完全不同。

洛娜听到了,只有冷漠和愤怒。

“不好笑。”

她喃喃自语,艰难地撑起虚弱的身体,踩过碎裂的瓦砾,向前走去。

她的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沾染了她的脖颈,她用颤抖的手捂住咽喉,血液不断从喉腔中咳出。

女孩就只是站在她的身后,静默地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痛苦。

终於,她还是不忍的选择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风的声音,那是如此近,又如此遥远。

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吹拂而来,带着一丝凉意。

忽地,一道凌厉的魔咒带着锋芒刺入她的背后,不受控的身体立即瘫软地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女孩的步伐不慌不忙地靠近,停在她的面前,手臂微扬,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迫使她擡起脸来,对上她漠然的双眸。

那双眼睛没有怨恨和杀气,也没有愤怒和怨毒。

女孩的神态依然平静,只是眼底的黑暗更加浓郁,宛如凝固的墨汁。

“为什么?”女孩问道,“洛娜。”

——

——

她慢慢擡起眸看见那张愤怒的容颜,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里写满了愤怒与悲痛。

她颤抖着,艰难吐出一字一句在问她:“为什么?洛娜。”

“任何命运,无论多么覆杂漫长,其实只反应於一个瞬间。彻底醒悟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

她说,低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呢喃的梦呓,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倾泻给她。

“现在……我认清了自己的角色。”

她的唇瓣蠕动着,艰涩而缓慢地说:“我是叛徒丶故事中的反角。”

——

——

洛娜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她的身后,那个身披黑袍的女人正站在她的身侧。

她低垂着眼,盯着她的脸。

突然间,赫敏的眼角瞥到一抹银灰的亮光掠过她的身侧,“飞来/io!”

下一刻,赫敏整个身子不受控制般飞向了半空中,随即坠落下来,落在某个人的怀里。

她惊恐地擡起头——是一个傲罗。

她认得的凤凰社的成员,卡琳·卡斯通。

卡斯通紧绷着一张脸,冷冽的视线射向洛娜。

“对不起。”她默默说了一句,似乎是朝着女孩说的那样,“厉火/fiendfyre。”

她释放着魔咒,那些火星撞在了地板上,炸裂,溅射,灼烧着周围的墙壁,将整条走廊变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海。

洛娜的身体被火星点燃,奋力挥舞着身体,企图阻挠火焰的蔓延。但是她做不到。

惨叫着,挣扎着,但是火焰迅速包裹住她的躯体,吞噬着她的生命。

她发出痛苦的哀鸣,挣扎着逃窜。

但她仍然被困在这片火海之中,身体被烈焰灼伤,火舌吞噬了她的影子和她的身体……

她绝望地喊叫着,凄厉的嘶嚎响彻了整条长廊。

赫敏的心脏砰砰地狂跳着。

她呆滞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洛娜被火焰淹没,看着火焰中的身影倒了下去,渐渐再也没有了声息。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

洛娜死了吗?

死在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她怔楞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久久无法言语。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的在乎

“卡琳,”赫敏沙哑地开口,“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身边,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安静地注视着洛娜的身体被火焰吞没。

她们两个的表情截然不同,卡琳是麻木和漠然,而赫敏则是震惊和迷茫。

“她死了。”卡琳说,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洛娜死了。”赫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这种事情,根本就……

“她死了。”卡琳淡定地收敛起手中的魔杖,转头看向她,眼神冰冷,“她杀了邓布利多的时候也没有赐予他仁慈。我也没必要这么做。”

卡琳的表情恢覆到她惯有的平静和严肃,“安心去死吧,洛娜·罗塞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