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 乌维哈希的诞生
那个夜晚之后,洛娜·罗塞蒂悄然消失。
像是薄雾在晨曦中消散。
万幸,赫敏·格兰杰知道她会去哪。
赫敏已经记起一切,那些被抹去的片段丶逝去的光阴,全都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在存在着洛娜·罗塞蒂的世界里,名为乌维哈希的存在伺机利用她,谋划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任何魔法任何手段亦不能让她逃脱,当她明悟自己注定成为牺牲品时……
洛娜选择了孤注一掷。
以乌维哈希能否降临为赌盘,她展开了一场豪赌,挑战着上位之神的权威。
洛娜赢不了,所以她只想让对方输。
她的目的的确达成了。
利用时间的涟漪,她完成了这场疯狂的‘伟业’。
她抹去罗塞蒂存在的痕迹,亲自书写下罗塞蒂灭亡的结局。
这场恶趣味到顶的博弈的结局……是被她掀翻了赌盘。
没有人成为赢家。
乌维哈希不打算善罢甘休,那个以‘神’之名的存在厌倦了这场博弈。
事实上,祂作弊了。
在这本就不公平的游戏中,竟要不择手段借助超脱的力量来对付一个尘世凡人。
该漏网的鱼儿被网捕获。
洛娜·罗塞蒂没有湮灭在虚无中,她成了被擒获的猎物。
她成为了封印乌维哈希的一环,阻止毁灭来临的一把锁。
锁内是乌维哈希,锁外是整个世界。
讽刺的是,正是洛娜未能完全湮灭,促成了她可以被解救的可能性,却也铺就了乌维哈希再度降临的可能性。
赫敏决心要找回她,寻回那个真实的洛娜。
然后她们要一起面对这个问题,一起阻止乌维哈希。
洛娜·罗塞蒂或许是一个疯子,但她始终是一个自私而狡猾的疯子。
为了某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而不顾一切付出?
赫敏想都不敢想。
————
神圣28纯血家族中,罗塞蒂家族独树一格。
不只是因为富可敌国的财力与触及国家政要的权势。
我们是整个魔法界的异类。
风云变幻,两度妖精叛乱丶两度巫师战争也不曾令其衰败没落。
罗塞蒂仍然屹立,犹如古树,根深蒂固。
与心高气傲的巫师截然不同丶与卑微低劣的麻瓜亦迥然有别。
罗塞蒂是魔法界仅有的信仰者,纯粹的上位之血流淌在我们的骨血中。
在外人看来,我们的信仰总是付出远大於回报,不断献祭丶沈沦,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超凡的康覆力量和生命力吗?
但那,难道魔药丶魔咒做不到吗?
但那,难道是为了更多的血肉献祭吗?
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得不到神恩的蠢货们怎能理解?
我们又如何能与蠢货们并列,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也配理解?也配登阶?
充斥着各种器具和陈旧血液味道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闪烁。
突然一阵敲门声划破宁静,收音机悠扬的旋律戛然而止。
“滚。”
门外沈寂片刻,仿佛在犹豫着什么,淡淡的声音响起:“家主吩咐,‘血祭即将开始’。要再次召集教众,见证您的血祭。”
窗外能够看清落日的夕阳,一抹微弱的火光忽然在空中闪现,如同消逝的馀烬在空中飘荡,随即熄灭,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例如食死徒拥有自己所使用的黑魔标记,罗塞蒂也有着自己的教宗的信号。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标记,那是在第一场血祭中,外祖父集结教众见证血祭。
“……等等,你过来一下。”
门外静默片刻,脚步声渐行渐近。
————
我,与众不同。他们说我是疼疯了。
只有我,在被伤害时止不住笑得越发疯狂,甚至会主动感受痛楚。
根本上,连教宗的众信徒们丶罗塞蒂的大多数追随者都是,他们并非愚昧无知,却是盲目。
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盲目奉献自己的血肉和痛楚取悦虚无,不知为何,也不知所求。
即使知晓,却也仅是盲目的祷告和祈盼。
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神祇的垂青与眷顾——那不是虔诚。
只是自私自利的贪婪。
他们从未真正清醒过。但我,截然不同。
这并不是我想夸夸其谈我有多独特丶有多标新立异,只是事实就是如此。
洛娜·罗塞蒂,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我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我举一个例子好了……
如果我们的一切丶我们对世界的了解,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山。
那么你我所熟知的丶陌生的丶乃至世上每个人丶所有人,其实都只是山脚下微乎其微的浮尘。
只有我不同,我有幸亲眼看见了,人类穷极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山顶’。
只是一眼,仅仅只需一眼……往后的一切都失去色彩,无法与‘山顶’的景象比拟。
一切,只是空旷寂寥,只剩下孤独与冷清。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座不可逾越的‘山’。
我们总是被迫仰望着山。
因为渺小因为脆弱。
而这次,我在俯视,从山的顶端。
……原来寥寥众生是如此不值一提,我们自恃清高,却只是群扎堆的蝼蚁。
我被山的高耸所震慑,清晰的烙印下发自内心的恐惧。
原来那些被称之为物质和真实的东西,空间中的每一个形状每一个生物,乃至自傲的巫师们所使用的堪称奇迹的魔法……
也许我们所以为的一切,只是更高维与空间相交产生的一个面——像是立方体上的一个方面,球体上的一段圆弧。
我不由的想着……也许我活在一个虚拟的影子里。
我的双目,我的双手,我的双脚,我的灵魂皆感觉着烙印於本能的悸动,如此的清晰。
我在凝视着我最初与最终皆渴求的事物。
好奇。
我想要知道……让给我‘看到’这一切的人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我想要知道……这一切真实与虚构之间存在着的意义,或只是高纬的投影?
我想到看到更多……
我想要知道更多……
我想要再次登上阶梯,完成从人蜕变的更叠。
难道你不会好奇吗?难道你会自愿蒙蔽双目吗?
因此,我才好奇啊……
如何,才算是最完美的痛苦?
如何,献上最勤恳的血祭?
一次次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身体,一次次任由鲜血肆意流淌,一次次用手指刮扯自己的皮肉,一点点蚕食着生机。
得不到的回响,像是难以逾越的陡峭长阶。
没有回应,为什么没用?
只有听不清的呓语丶只有微不可闻的叹息。
究竟在呓语什么?又为什么而叹息?
你还嫌不够多吗?
你还嫌这不够痛吗?
你还嫌我不够疯吗?
我究竟该怎样做,才算是真正完整?
我要怎么做……?
——
飞天扫帚的旅行远远算不上便捷,它带来的是颠簸与摇晃,还有无限的枯燥乏味。
赫敏的脑子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她要如何离开这‘迷雾’之中时……
忽地,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几乎将她身侧的云层撕裂,巨量的气旋呼啸而来,搅碎空中的一切。
像是一瞬间被卷入了风眼的边缘,耳畔尽是嗡鸣的尖啸,强烈的压力袭向胸腔,窒息般的疼痛。
随后,赫敏只感到头发像是变成一缕缕纠缠在一起的凌乱麻花在狂风中飘扬,脑袋昏昏涨涨的,耳膜似乎都要破开。
随即便是一阵眩晕感从五脏六腑升腾而起,紧接着便是坠落的失重感。
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太多,甚至於,连睁开眼睛丶看一看周围的情况都做不到——因为这股突兀的飓风毫无预兆出现,且毫无征兆消散。
赫敏感受到自己猛然坠落,身体重重砸落地面……然而,她并未摔伤或者受到什么损伤,只是浑身酸软丶无处不痛罢了。
在这场突然爆发的飓风中她被抛到半空,紧接着飓风又瞬间消失了,而她却安然无恙,像是某种防护机制的结界。
或许这也是某种古代魔法,过往的记忆中洛娜·罗塞蒂用了很多超乎常规的魔法,做出不少难以想象的事情,大胆而疯狂。
说起这个……若是从未雕零过的罗塞蒂家族,毫无疑问,一切皆有可能性。
她不能停留,无法确定这结界是否有探测异己的作用。
若此刻被发现,或许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如是想着,赫敏艰难地起身。
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却是被黑暗笼罩的树海,茂密的树叶挡住了阳光,在树梢间形成了一道浓密的黑暗幕帘,遥远处仿佛还传来钟声的悠扬。
透过漫天树叶间缝隙,她看见了,记忆中原本应在的罗塞蒂庄园的位置上,竟耸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堡。
悠长的钟鸣则从城堡那传出,穿透厚重树枝的遮掩,一圈一圈的荡漾。
有什么要开始了……无论如何……她不能停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赫敏咬牙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准备寻找这密林的出处。
突然间,两团黑雾从黑暗的林间急速涌出,宛如离弦之箭,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直奔着赫敏的方向而来。
赫敏迅速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一手撑地爬起来,一手抓起地上的魔杖,魔杖顶端闪耀出的红色光芒准确击中了靠近的一团黑雾。
被击中的黑雾倏地化作人形,黑色的斗篷下是苍白得近乎死寂的肤色,双目深邃冰冷,嘴唇泛着青灰色。
“外来者。”黑袍巫师嘶哑地吐字:“罗塞蒂不会允许你见到人祭的!”
这话是对她说的。
赫敏微眯起眸子,可以确认的是对方是奴属於罗塞蒂的黑巫师。
短暂的思索间,黑袍巫师已经挥动起魔杖,火焰从中炽烈射出,朝赫敏激射而去。
赫敏迅速闪躲,火柱击中了旁边的树冠,树干爆裂,木屑四溅,树叶纷飞。
赫敏借机将魔杖举起,杖尖亮起一抹闪光,另一位黑袍巫师的火焰也喷射而来。
“aqua eructo!”她一声喝令,强势的水流自杖尖喷薄,卷起尘土与树渣,将袭来的火舌全部卷入水中熄灭。
与此同时,两道恶咒划破水火交融产生的雾霭,朝着赫敏射去。
“protego!”魔咒的光如同盔甲般覆盖她周身,轻巧地弹开袭来的魔咒,旋即将魔杖指向正面的黑袍巫师:“expelliarmus!”
黑袍巫师猝不及防,魔杖瞬间脱手飞出,他后撤一步,狼狈地稳住身影。
赫敏的咒语并未停止,趁此空档几道昏倒咒已然将其击倒在地。
显而易见的是这些黑巫师只是把赫敏当做一个普通的霍格沃茨学生,错估了她的实力。
另一个巫师不再试探性的攻击,绿色光芒在他杖尖汇聚,如同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游走,随时都会窜出来致人於死地。
那是不可饶恕咒的光芒。
赫敏已经来不及阻止那道绿色光芒眨眼间的时间就足够杀死她,她能够做到的只有拼死一搏:“expelliarmus!”
出人意料的是,赫敏的起手式与缴械咒明明更慢一步,但却比对方先行一步击中,闪烁着绿光的魔杖骤然脱手而出,跌在地上。
那黑巫师没有动作,他只是保持着预备射出魔咒的动作僵硬着,脸上的诧异不言而喻。
“您……为什么……”那黑巫师艰难地吐词,他看着一侧赫敏不曾注意过的黑暗,那儿隐约浮现出人形的轮廓,“您为什么要帮助——”
话语尚未说完,他却忽地停住,喉间舌齿不断挤出沙哑的嗬气声,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双臂扯着脖子,痛苦地挣扎着。
这时赫敏方才发觉,若隐若现的光线透过重叠交织的树影投落在黑袍巫师身上,他的衣襟丶袖口丶裤腿乃至周身处都倒映着细小的斑驳与光影。
仔细辨别之后才能看清,那是数道细碎却坚固的银丝穿插在枝桠草丛中,像是交错的蛛网一般紧缠着他的身躯,无法动弹,也无法挣扎。
赫敏注意到,近乎是直觉,她看清了那无数银白细线交错的黑暗中缓缓浮现的身影,亦是她心念之人。
难得没有梳理起雅致的编发,而是散乱的披在肩头,不知是不是赫敏的错觉,那缎子般的银白长发似乎更苍白了些,衬得她愈加病态而无血色。
长睫在阴郁的丹青眼眸上垂下半扇阴翳,淡漠而凉薄的神色与赫敏所熟知的她一模一样。
缓步而来的银发女巫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目光有那么一刻凝在赫敏身上,只是一刻。
犹如蜻蛉掠过水面留下的微波,不足以激起水潭的涟漪,一触既散。
那黑袍巫师仍旧在挣扎,他艰难张着嘴,用嘶哑难听的嗓音说出最后一句话:“血祭要开始了,您不能——”
话语尚未落下,银发女巫指尖轻轻拨弄,束缚着黑巫师脖颈的银白细丝陡然收紧升高,勒进那个黑袍巫师的血肉中,竟硬生生将他整个人提到半空中。
“用不着你提醒。”银发女巫淡淡道,语调平静毫无起伏,仿佛不愿再与他废话,指尖蓦地松开。
黑袍巫师的身体坠向地面,一声闷响再无动静,也不知是生是死。
赫敏眉梢微蹙了一下,她盯视着那张苍□□致的容颜,不由低声喃喃道:“洛娜……”
她们之间唯一存在联系的纽带曾被洛娜亲手剪断。
如今,她要重新将其织起吗?那会是洛娜想要的吗?
这种想法一旦涌上心头,便无可遏制地疯狂滋长。
她的确是洛娜,尽管不是赫敏所熟知的那个洛娜。
“你在害怕我?”洛娜突兀的问话打破了安静,她望着赫敏,唇瓣扬起似是挑衅般浅淡的弧度,“昨晚……你很胆大妄为。”
赫敏皱眉看着她,不置可否,只冷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原本想阻止你的。”
她脸上虚假的笑意变深了些,“如此粗暴地闯入结界,巴不得向所有人宣告‘有人闯进来了’。你或许可以打倒我,可以战胜几个巫师,但你无法对付所有人……如果有人发现我失踪,”她轻声说道,“连只虫子都飞不出去。”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赫敏问道。
“跟着我,帮助我。”洛娜说,“我想要再次看见——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