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缇趴在萧益元停尸台下面,露出一半眼睛,探头望向门口,暗哑的日光将门口人影拉的老长,徐慎原本要上前,被身后人唤住,谦卑转身。
“夫子。”
柳缇趁机小心抓回滚落在一旁的锥子,小心缩在停尸台后,听着吴祥之和徐慎的对话。
“阿克丹入狱后接触过人员名单排查完了吗?”
“已经交由一处审核了,目前有两个疑点,子夜当值的狱卒轮番当值,没有人给阿克丹递过水,今日搜查,在牢房角落发现一块碎了的小瓷片,经过分析,是机宜司配发的常见茶盅的碎片,哦,一处二处三处都有这样的茶盅,第二,依照三处对阿克丹的接触和侦查,以及阿克丹最后遗言,此人非常狂热,对自己要为完颜拓完成的大业深信不疑,但勘验牢房过后,除了三处试图将他救活时做出的挣扎,并未发现任何搏斗或者反抗的痕迹,下毒者可能和阿克丹为同伙,阿克丹是为了完成他所信奉的“大业”而死。”
“嗯。还有吗?”
“暂时没有其他新线索了。”
吴祥之走到徐慎跟前,看着他眼睛,“若有,一定要上报。”
“是。”徐慎躬身行礼,抬高拱起的双臂隔离开了吴祥之的视线。
“之奇和之翘可还好?有些日子没见到姐妹两人了。”
“诶?”徐慎略有诧异,不知道吴祥之突然提起此是何意,“给她们安排了不少课业,除了私塾先生那里的功课,还让她们跟着肖夫人耳濡目染些经世治国的韬略。改日带她俩去夫子和师母。”
吴祥之点点头:“倒是挺忙。这么小年纪日程都快赶上你这个一处管勾了。”
徐慎赧然一笑:“女子自当多读书。”
“卫聿川他们刚查出阿克丹是杀害那些百姓的凶手,你去巡边府请求支援时,为何去了那么久?二处制定行动计划时,你去哪了?”
缩在停尸台下方的柳缇瞬间竖起了耳朵。
吴祥之目光灼灼,徐慎略有措手不及,眨了下眼睛,刚要回答,吴祥之接着道,“褚大人要派邓玄子潜伏西夏,潜伏计划还在制作中,初步计划三年,目前暂定的一对一联络上级,是你。尽快拾起党项语,温习下吧,以后要忙起来了。”
吴祥之拍了拍徐慎的肩,拂袖离开。
“夫……”徐慎眼中燃起几分焦虑和不耐,不禁攥紧了拳头,回头看了眼阿克丹的尸体,推门离去。
停尸房重归平静,柳缇默数了几个数,悄声从停尸台后方爬起来,见房里空无一人,匆忙推开窗,外面阴暗的回廊中,徐慎阴沉着脸,快步往外走去。
柳缇拍着胸口平复着心跳,悄悄推门,跟上了徐慎,柳缇平时行动就没声,跟踪倒是派上了用场,一直跟着徐慎到了一处文房,徐慎都没发现她,柳缇猫在窗户外,看着徐慎在文房里来回踱步,匆忙写着什么东西,写到一半思索一番,准备出门。
柳缇立刻溜走,往机宜司外逃去。
正门陆陆续续回来的都是二处的人,他们从黄崮山之外追缴回了一部分阿克丹本要运回辽的军需,柳缇混在人群里低着头离开,孙有虞刚跟二处的人抬完几箱东西回来,喊了几声柳缇她都没听见,心事重重就往外跑,跑啥呢,走这么快,说好了找个由头去巡边府找宋净女,怎么又不搭理人了。
柳缇跟完了徐慎,孙有虞又跟上了柳缇,正值晌午,街上正是热闹时,只见她薄薄一身形在人头攒动各式铺子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就买了不少东西,孙有虞不走快点还真跟不上她,柳缇住进自己家后,孙有虞好几次半夜喝完酒回去吓得酒醒了,不是因为大宅子里有什么骇人的妖物,而是——规整敞亮的简直不像自己家,像走错门,回错家了。
原先推开宅院大门正对着荷花
池,孙有虞填了不少肥料,打算让它们旺盛起来,结果不知道哪里出了茬子,满池子荷花突然跟向日葵似的,颈子窜的老高,仰着个脑袋只朝大门口方向长,但中心黄色莲房又耷拉着,打眼一看像一排荷花朝大门口呕吐。
孙有虞经常微醺半夜回来,一推门就是一排朝自己呕吐的荷花。
敢嘲讽我?!
改日有空就拔了你!
柳缇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荷花纠正过来了,满池子荷花乖乖蹲在了池里,仰着头朝孙有虞笑。
以前除了正厅里那个禁止人入内的隔间,宅院其他房东西都乱堆,夜郎的珠玉和地毯会跑到伙房,辽的皮袍、羊首随手扔在书房,有次孙有虞要找一件出使高丽时买的貂袄,半天没找到,发现自己忘了什么时候把它铺在茅厕门口当擦脚毯了,心痛地抱着臭烘烘的貂袄坐在地上大哭。
柳缇似乎有什么戏法似的,让一切神不知鬼不觉都回到了原位,变着花样给自己做吃食,这个自己,是柳缇自己,孙有虞偶尔碰上她做了鸭血粉丝汤、桂花藕、云斗煮干丝……总厚脸皮端着个碗来蹭几口饭,这江南的美食霸州吃不到呀!馋的孙有虞有时候在外应酬生意也惦记着早点回宅子看看柳缇又做什么好吃的没,久而久之都不想去应酬了。
但做吃食本来就麻烦,柳缇也不是天天做,碰上孙有虞这个脸大的要蹭饭,几勺下去饭没了,两口下去锅见底了,孙有虞,柳缇不想分给他,有次两人抓着一只盐水鸭抢起来了,抢了半天谁也不撒手。
“我买行了吧!多少钱!这鸭子我买了!”孙有虞“啪”往桌上拍一掌银两。
柳缇抱着鸭子这才想起自己是借助在他家的房客,哪有房客做了饭还向房东要钱的理,况且孙有虞每月还付自己整理宅院的钱,这,这怎么做啥都是薅房东羊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