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重要吗?
出城的百姓忍不住看向身边巡边府派来的一众蕃兵,蕃兵们两人一组,每隔几里路便有一组守卫保护过路百姓的安危,从霸州城一直到县里、到村里、但凡胡胤管辖范围地界,过路百姓不必担心安危,夜路前方也有灯笼照亮。
宋净女站在城门楼中央,看着下方安定有序的车队和芸芸众生,不免松了口气,刚转身准备下城楼时,前方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宋谋士。最近很忙啊。”
宋净女回身,季铎抱着双臂倚在城墙边看着她,“纳贡队伍入辽之日,改走霸州,正好碰上机宜司有行动。你说这巧不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净女撑开伞,挡着刺眼的太阳,缓缓往石阶走去,季铎不急不慢跟在她后面。
“从一个小小的琴师,一下进阶到胡大人身边的红人,纳贡这种大事宋谋士也掺了一脚,季某愚钝,不知宋谋士是如何攀升如此之快的。想求教几句。”
宋净女撑着伞已经下到了高阶中段,听到此,转身抬伞望向身后的季铎。
“好啊,可以,不吝赐教,你帮我办几件事,事成之后,保你官升两级。”
黄崮山一带凶险辽阔,孙有虞骑马形影单只沿着山脊小路往东北寨子一路狂奔,沿途经过了河畔一完颜拓营地,往山坡下看去,已经人去营空,得再快点了,保不齐东北寨大本营已经开始行动了。
眼前是黄崮山最后一片绿洲,老远就看到了李鸦九特制的信号烟在一片树林中徐徐上升,孙有虞改道林间小道,刚要掉头往深处去时,隐蔽处的一声口哨声喊住了他。
“吁!”孙有虞勒马,邓玄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孙有虞即刻拉着邓玄子上马:“指路吧!抓紧的!”
邓玄子勒住了缰绳,跳下来四处前后打量着周围,林中一片静悄悄,连只蚂蚱也没有,只有一只吃饱了撑的猫头鹰倒挂在树枝上翻开眼皮瞧了两人一眼。
“就你一个人?只有一匹马?”
孙有虞甜美地眨了眨两个大眼:“碧澜河桥断了,纳贡岁币的队伍只能走霸州,胡大人怕出现第二次犀象案,把二处人马都调走去守卫纳贡队伍了。我贤弟呢?”
“我到信号点燃信号烟,还没等回寨子里找他汇合,他已经被完颜拓一行掳走了。”
邓玄子掐着腰,踱步思索,“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咱俩不去找完颜拓,卫聿川自己也能把三四十个宋人长工救出来,顺便把五十多箱军需驼回来?”
孙有虞在马上认真思考片刻:“我挺看好他的,毕竟他是咱们里面最英勇的人,前汴京第一弓箭手,你拿过第一吗?”
邓玄子耸耸肩:“我是霸州第一小心眼。”
即便是前汴京第一弓箭手被捆住了手脚也做不了什么,此刻卫聿川已经随完颜拓大部队来到了宋辽夏三不管地带的一片戈壁中,飞沙走石,荒无人烟,完颜拓所有的人马被分成了两派,宋人一片,辽商一边,辽商都被捆住手脚跪在地上,宋人被粗绳子全都捆在了一起,紧紧捆成了一大圈,惊恐地望着前方。
前方几个阿克丹的手下正组装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器械,不用等他们组装完卫聿川就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之前查程寰一案时,他和邓玄子在应天书院潜伏时听先生讲过、并且看到过的一个投石弩的雏形,也是机宜司曾经给三处看过的那批朝廷营造工事图纸中的一样,尚未营造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那批图纸早就被泄露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几声更毛骨悚然的窃窃私语。
“要出去拦一下吗毛志方?”
“少管,人各有命。”
短暂沉默后,
名叫毛志方的开口了,“蒋冕,蒋冕?你睡着了?”
“嗯。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这声音来自卫聿川身后靠着的超大号木箱,就是之前阿克丹临出发前频繁查看的那几箱军需。
卫聿川又往后贴了贴,趁人不注意挪到大箱子另一边,眯眼余光望向身后箱缝,似乎看到了密集的人影攒动。
再仔细一听,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这一个箱子里起码十几个人。
木箱里藏着的是人?!
怪不得这么大,箱缝留的也这么宽。
毛志方、蒋冕,是应天书院两个学子的名字,之前在季铎的搜捕名单上,卫聿川记得那日季铎和皇城司的人并没有找到这两个人,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怎么会在完颜拓的阵营里?箱子里的都是宋人吗?除了他俩还有谁?
是从汴京跑来的吗?
为什么会找到完颜拓?
还是说完颜拓招募了他们,要他们为辽效力?
卫聿川望向山石后躲避风沙的完颜拓轿子,马车帘始终紧闭,完颜拓在轿子里没有露面,从他们在东北寨子撤离前,完颜拓便没有给过阿克丹好脸,甚至阿克丹端水送茶完颜拓一概没碰,午膳是阿克丹给完颜拓炖了酪粥,为了调味还加上了戈壁地区少有的蔬菜,完颜拓连看都没看,自己打水吃饭,双手从来不沾油腻的完颜拓甚至自己拿刀割熟羊腿吃,气急之下还划伤了自己的手。
他应该前不久才知道阿克丹背着他做诱捕宋人培育细作,并且暗中制作军需的事。
这个阿克丹到底效力于谁?怎么这么大胆子,真的只是个马奴吗?
前方的投石弩已经基本组装完毕,阿克丹命人架起来,缓缓推向前,瞄准了被紧紧捆在一起的三四十个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