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朝廷的官,干捞尸人的活!”季铎扔掉刚捞上来的男尸,厌恶地啐了一口。
“还有吗?!”宋净女探望着河边。
卫聿川和邓玄子此刻在水下挥剑斩着厚重的水草,水下阻力大,剑也用不上力,眼前这具小孩尸体被水草缠住了足部,直立在河底,卫聿川起初游过来时并没有发现他,直到水浪过来冲翻了他,似乎背后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一转身,才发现身后河水中立着具十三四岁的小孩尸体,两只眼睛已经被鱼吃掉了,黑黑漆漆空洞的眼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卫聿川心里发毛,不敢去看他,奋力挥着剑砍着水草,想尽快上岸。
究竟是什么人下毒手,十三四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哗啦”,河水翻涌,卫聿川和邓玄子合力将最后这具尸体扔上岸,孙有虞和李鸦九搭了把手,把两人顺带拉了上来。
“下面没有了,全捞完了……”话未落音,卫聿川忍不住干呕起来,邓玄子直接跑到草丛里去吐了。
二十一具尸体。从晌午一直打捞到太阳落山,终于全部捞上来了。
“尸体是机宜司的人发现的,得归他们管。皇城司,回府。”季铎用帕子擦着脸和脖子。
北境许久没出现过这种大案了,二十一个男女老少被害死,按道理要报道霸州府衙审理,但不知是一般凶杀案还是涉及边境情报案,现在无法定夺,只能先验尸,确认死者。
“机宜三处,验尸。皇城司,调查死者。有结果报到巡边府,待巡边使大人审理,今日到此结束。散了吧。”宋净女刚要走,季铎堵住了她。
“你们巡边府就坐享其成什么都不干?”
“巡边府的事轮不到你指挥。”宋净女头也不回离开了。
孙有虞追着宋净女不散伙:“宋谋士,我们三处平日还得执行机宜司艰巨的隐蔽任务,不能太打眼,再说了三处那小地方这么多尸体也放不下啊,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这些尸体多,这尸体运进去,我们就没有当差的地方了不是?都没地方落脚……”
接着宋净女就给找到了有地方落脚之处,不仅有地方落脚,就算有五十具尸体平铺都摆的开,撤走了所有府衙中的闲杂人等,只留下验尸器具。
夜晚戌时,霸州城百姓都在晚膳,三处终于把二十一具尸体都梳理整齐,卫聿川和邓玄子洗干净了身上的河中杂污,还是赶不走被河水浸泡透的寒冷,卫聿川裹着条薄被回到停尸间,柳缇正端着凿子镊子一个个勘验尸体,连口饭也没吃。按行规,验尸现场要燃香,还需在午时阳气最盛之时,须有检验官在场监督,但巡边府催得紧,霸州府衙的仵作是个七十多的老头,眼都花了,夜里看什么都是两条竖线,柳缇从来不怕鬼神,用孙有虞的话说,阴曹地府小鬼见了她都得憋着气经过,柳缇这会儿换了身素衣,蒙着口鼻上手就剖。
“缇姐,府衙的人送来的菜,给你放这了,趁热吃吧。”
柳缇抬头侧视一眼,算是应了,卫聿川后背一激灵,他似乎看到柳缇眼睛在放绿光。
孙有虞和李鸦九提着第二波食盒来了,三处没人回家,二十一具尸体留下柳缇一个女子孤零零在这陌生的府衙勘验,似乎不太地道,索性都在这停尸间陪她了,可这尸臭味儿也太重了,霓月到处撒着雄黄酒,又给大伙鼻子里塞上蒜瓣,嘴里含着白醋往众人身上喷,才缓和了一点。
“诶,尸体泡了多久啊,这碧澜河的水都不能用了吧,太恶心了,要不是咱们发现了尸体,指不定哪天路过河边,还喝水呢!”孙有虞坐在桌边敲着二郎腿,边吃边说道。
“这男子,死了约莫八日到十日。”柳缇从眼前浑身被泡发的男尸耳道里勾出一条水虫,踩死扔进了污糟桶。
“似乎是个账房先生,
食指茧子厚,腕处曲度大,骨头且僵硬……”柳缇一边勘验着,霓月跟着她刷刷记在案。
李鸦九和邓玄子坐停尸间门口门槛上吃饭,折腾了一下午,这会儿确实乏了,府衙送来了六分食盒,每份的配餐和食物都一样,只有一份多放了许多辣子,显得红红彤彤,那份是霓月的,她喜欢重口的东西,李鸦九吸溜完一根小鸡腿,不满意地去翻别人的食盒,看大家都是一样多,难免有些扫兴。
“没吃饱?”邓玄子夹着鸡腿问。
“我还在长身体,自然吃的多一些。”这话不假,李鸦九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
邓玄子夹着鸡腿晃到李鸦九面前,见他要上手飞速抽了回来塞进嘴里秃噜几下,拎出了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
卫聿川揪着霓月和柳缇来到停尸间外,把食盒塞给两人,“先吃饭,都死了那么多天了,又不会跑。”
“诶,你们说,会是什么人干的啊?我怎么瞅着这二十一个人没啥联系呢?这小孩十三四岁,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这老者,得有五十了吧?看着长得也不像一家人啊……”孙有虞端着食盒,凑在尸体前打量着。
“都泡了那么久了,人形都没了,你还能看出来像不像?”霓月啃着鸡腿,辣的嘶哈嘶哈,卫聿川裹着被子像个茧,凑到霓月身边坐下,边吃边翻看着霓月刚刚记录的尸首详实,字虽然写得依旧破马张飞,但好在能看清楚了。
“脖颈处有勒痕,无其他外伤,四肢均在……”是勒死后扔进了河里?
卫聿川继续看,霓月突然停下筷子,大口吐掉嘴里腌菜,顿悟了片刻又来扒拉卫聿川食盒。
“不够吗?我再叫酒楼送。”卫聿川把整盒都给了她,但霓月匆匆尝了几口,又去扒拉李鸦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