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着书立传
第二日一早,明明还是夏日,可紫禁城里就好像下了雪一般,一夜之间触目可见的全是灼目的白。搜索本文首发: 热小说网
就连早朝的臣子们也都是一水的孝服,一夜未曾合眼的弘昭更是一身重孝,款步迈至正中。
多日未曾安眠加之接连而来的情感重击没叫他低迷下去,反倒是站在这远远望着底下一溜白帽子的众人,头脑更加清醒不少。
“太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恳请太子殿下即刻继位,以安民心,以定国本!”
弘昭刚站定还没开口,张廷玉上前两步撂袍跪地,声音坚定的恳请道。
话音刚落,玉阶下目光所及之众人就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呼噜噜动作齐整的跪倒成片,俱是高呼“恳请太子殿下即刻继位,以安民心,以定国本!”
弘昭本就是太子,正统继位自然不需要什么推诿。
他沉默片刻,缓缓转头看向身后那把世间最为尊贵的龙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想要凭借这个压下心底并不平静的情绪。
底下大臣不能抬头,也瞧不见太子如今是何表情,见好半晌上头都没传来声音,复而又道“恳请太子殿下即刻继位!”
这次,弘昭没叫他们再等着。
“那便依你们所言,礼部着手准备吧。”即位按照之前的传统,应在大行皇帝灵前,也就是如今的太和殿里举行,登基大典倒是不必如此着急,也需得选个吉时。
“诸位都知道,皇阿玛一生勤政爱民,宽厚待下,偶有冷酷之时也是对着那些贪官污吏国之蛀虫,无论是身为儿子还是臣子,都应深记他的功德,孤继位之前也需得将皇阿玛的丧事办妥当,之后再谈登基大典一事。”
“是,先帝仁厚,太子殿下圣明。”
“都平身吧。”弘昭摆摆手,“若无旁的事情便退朝吧,十三叔十四叔留步。”
他垂眸看着下面又点了几个人名,基本上都是昨晚出现在养心殿之人,外加自己祖父舅舅“诸位稍后到太和殿,孤有要事同诸位相商。”
“退朝吧。”
...
太和殿这边灵堂连夜就由皇后亲自盯着布置好了,如今胤禛已经换上了备下的寿衣,无比安详的沉睡在巨大的棺椁里头,除却青白的面色,倒真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进到殿中来,威严和肃穆之意,结合着呜咽抽泣不停的哭声,叫人控制不住的一阵阵汗毛发紧,就算是见惯大场面的大臣们也不能免俗。
只有弘昭无比自然地走到棺椁前,在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软垫上缓缓跪下,距离灵柩距离极近,他就这么静静的抬头望着,目光之中只有浓浓的眷恋与思念。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弘昭也不回头的慢慢开口。
“孤叫你们来,确有要事要与诸位相商,这第一件便是皇阿玛的谥号与庙号。这第二件...”
弘昭抬头,目光坚定的瞧着上头供奉的灵位,将早就在心头盘旋的想法说了出来“皇阿玛在位时间虽不长,可功绩卓着,又勤政爱民从没有过一天休息,如今长辞于世,可总要有人铭记他的功德,感念他的付出才是。”
“那太子您的意思是?”吕文忠第一个站出来给太子递话。
弘昭说“所有大臣都得上折子,皇阿玛这病就是积劳成疾留下的根,朝中的大事小情他无不熟知,若是有臣子上的折子言之无物言语空乏,那便是连自己的差事如何都当不明白,既如此这个官也不必再做了。”
“还有,孤要为皇阿玛着书立传,由宫廷统一印发。”弘昭的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想法他已经不能说是商量了,只是通知。
“世间的文人均可写诗作词以歌颂,孤会派人在统一地方收取,再摘选出好的名翰林院编入其内,随着传记一同发表。”
如今大多文人求得什么,不过求得一个名留青史,他便将这些个机会撒出去,只要把握得住,便能叫后世都代代相传,他不相信这帮人不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如此大规模的从民间选诗词便如宫廷皇帝传记,那可是前无古人,往后也未必有来者的。
弘昭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非要叫后人们都瞧瞧,他阿玛是一个怎样的明君。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这事情虽听着新鲜,可太子殿下要尽孝心,他们自然不能拦着,左右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群人看着弘昭一身白衣单薄却挺拔的背影,说道“太子殿下圣明。”
见没人有异议,弘昭点点头“那来商议庙号与谥号选定一事吧。”
...
先帝驾崩后的诸多礼仪极近繁琐,新帝要即位更是每一步都出不得岔子,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上头,每一个都得花心思,弘昭更是在灵堂一跪就是一整日,要不是即位需得沐浴更衣,怕是他如今还穿着皇上病重时的那身袍子不曾换下来呢,
连带着头发上的玉扣都松散下来,要掉不掉的挂着几根发丝,也一并牵扯着他的神经。
玉扣是他生辰那日皇阿玛亲手给他换上的,拿掉了两个孩子气的铃铛,换上了在阿玛眼中更合他身份的镶金玉扣。
弘昭盯着垂下的辫子好半晌,伸手将其中一个玉扣拆下来,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棺椁旁,轻手轻脚的将玉扣小心翼翼的放在阿玛枕边。
“只当是,儿子还在身边陪着您吧。”
他心中酸涩的正要收回手,余光一瞥一个突兀的东西却正正好的闯入他的眼中——一个合上的画轴。
“这是什么?陪葬的东西不是都单独放好的么?怎么这画放在这了?”
他这么问着,手上缓缓将画轴拆开。
出乎意料了,这并不是什么名画,而是一幅如今看来稍显的稚气的,最多只说是工整的一幅字。
“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
弘昭的手猛然顿住,眼神像是牢牢吸在纸上一样拔不下来,幼时被阿玛围在环中端着手腕练字的样子,写这幅字出来时阿妈高兴的样子,一幕幕就在他脑中不断回放。
苏培盛慢慢走上来,从太子爷紧紧攥的纸页微微发皱的手上将字接过,细心的铺平卷好,又放回到原先的位置。
“太子爷您有所不知,旁的陪葬品都不在这边,这是皇上早就交代下来的,说一定要放在他身边他贴身带着,奴才不敢忘。”
“太子爷您当年写的这幅字,皇上一直钟爱,平常摆在殿中都恨不得要叫个防尘罩,后面几年眼力不济了也常常叫奴才拿过去凑近了瞧,还必须得将茶盏差点拿远了,就怕弄污了纸张。”
“只除了这一件,皇上没再交代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