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小C 作品

第18章 替罪

太后和皇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脸色一沉,怒声道:“有你们什么事情?什么场合?像什么样子!”

“母后息怒。”慕湖舟低头认错。

皇后被这逆子气得不轻,“湖舟,你不过是被一己之私蒙蔽了双眼,感情用事罢了。这关乎江山社稷,可容不得半点差错。”

太后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颇为头疼。

没一个省心的,但凡有一个争气,何至于叫她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家族筹谋?

她道:“皇帝,可不能被这些小辈的话扰乱了心智,他们尚未历经磨砺,你可是帝王。”

“谨遵母后教诲。”惠帝不得不低头。

“嗯,当断则断,不要犹豫不决。”太后点头。

吕大人也趁机发难,上前拱手,“陛下,长公主同郡主平日里行事张扬,铺张浪费,底下早已有怨言。”

“此次巫蛊案证据确凿,要是再不加以严惩,恐怕难以服众。”他表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嘴角却闪过一丝得意。

太后在朝中势力庞大,根深蒂固。

反正他们吕家跟元家已经结了仇了,还不如趁此机会做个投名状。

惠帝下定主意,“既然如此,那……”

元韫浓抬头等待惩罚的结果。

偏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裴令仪在此时越过一众人,站到元韫浓前面。

“清都……”元韫浓下意识要拉他。

裴令仪微微侧过身,避开元韫浓的手。

他的视线在元韫浓手上似乎又开始渗血的细布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又与元韫浓对视。

沉静的眼睛,如同墨砚水般,死水微漾。

“陛下,此事与国公府无关,巫蛊人偶是臣所作。”他转过身,声音平稳。

“什么?”惠帝半眯起眼睛。

皇后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你不要妄想替他们顶罪!”

“你在胡说什么?”元韫浓拽住裴令仪的手。

惠帝心知肚明此事多半就是陷害,不会罚得太重。

裴令仪这时候横加阻拦,一己承担罪名,那可不就是罚俸禄关禁闭什么了。

毕竟国公府是全府上下来承担罪罚,裴令仪可就只有这副躯壳。

裴令仪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那个巫蛊人偶,是臣所做,但京中盛行巫蛊之风,仅仅是巧合。”

众人皆惊。

元韫浓微微皱眉,瞬间明白了裴令仪的意图。

“清都,你疯了?居然碰这些东西?”元韫浓佯装愤怒,眼眶却微微泛红。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印,抑制住翻涌的情绪。

裴令仪望向元韫浓。

他既然可以做质子,那也可以做冲锋陷阵的棋子,无足轻重。

他还不想成为元韫浓的弃子。

太后眉头紧锁,“依你所言,你为何要咒害皇帝?”

“太后明鉴,臣绝无此心。”裴令仪道,“这生辰八字不是陛下的,而是吕大人的。”

“哦?吕爱卿,可是如此?”惠帝看向吕大人。

吕大人脸色一白,推了一把身边的吕世勋,二人齐齐下拜行礼。

“回禀陛下……臣确实同陛下生辰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茬上去。

裴令仪说:“先前之事,臣与吕氏结下仇怨,心怀不满,思来想去气不过,才犯下此等大错。这才连累了国公府,臣心中极为愧疚。”

裴令仪先前跟吕世勋一事闹得很大,元韫浓都跑去告御状了,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程度。

现在裴令仪又成了岐国公义子。

这么解释的话,裴令仪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合理。

今日之事带来的冲击还是太多了,众人面面相觑,净是震惊。

“荒唐,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皇后咬牙道。

元彻回连忙道:“正是巧合,才证明所言非虚啊。不然清河王怎会知道吕大人的生辰八字同父皇一样?难道他还能提前知晓有这一劫难,早早做下准备?”

皇后总不能说因为这事是他们授意做的,绝无可能是裴令仪所为。

“陛下!”惠贞长公主看向惠帝,等待他的发落。

惠帝闻言,皱着眉暗自思量。

裴令仪如今也不能随意处置,他才刚刚封了裴令仪袭爵清河王,前朝那些暴民也才刚刚镇压下来不久。

要是处置不当,破坏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面。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如今太后回了京城,再起异动,岂不是落人口舌好给太后把柄?

他也不能一下子叫岐国公元气大伤,他需要元家势力与太后对抗,不至于叫皇权旁落。

说到底,两家都是外戚。

沉吟片刻,惠帝道:“念清河王主动认罪,且证据尚存疑点,朕便从轻发落。”

他缓缓道:“裴令仪,鞭扑八十,禁足半年。惠贞长公主与岐国公,罚俸三月,暂不追究,但需自省。”

“陛下……”皇后气

恼他们费尽心思设下的局面,却是这么轻的责罚。

太后淡声制止:“皇后。”

皇后只能憋着股气,闭上了嘴。

皇帝已经下了旨,这时候再说什么,就算是为了脸面,惠帝也不可能改了。

何必再出声,去平添自己的嫌疑呢?

“陛下,鞭扑八十?五郎甚至比应怜还小……”惠贞长公主于心不忍。

这是她第一次喊裴令仪五郎。

她没想过裴令仪会站出来,担下这样的罪责。

她纵使是不喜欢裴令仪,也不禁为此动容。

元彻回也没想过裴令仪会替罪,难免高看裴令仪几分。

“皇姐,诸事有误,实难宽宥。为正朝纲,朕不得不施罚。”惠帝风轻云淡地回绝了长公主。

他瞥了一眼裴令仪,“再者而言,敢碰巫蛊这种东西,朕不直接下令斩杀,甚至没用杖责,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鞭扑八十,重伤可能会死,但总比杖责八十打断脊梁的好。

虽然他也想直接杀了裴令仪算了,但他不好那么做,也想要那个宽宏大度的名声。

惠贞长公主不好再多说什么。

裴令仪则是面色冷静,“谢陛下。”

沈川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慕湖舟拉住了,摇了摇头。

“带下去。”惠帝抬了抬手。

立即有人上前去,一左一右架住裴令仪,就推搡着他朝外边走去。

在座的都是达官显贵,自然见不得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

再说了,鞭扑得褪去上衣,这边还有不少女眷,自然看不得。

在场行刑就到后头不远,叫人能听见,但看不着。

元韫浓站在原地没动,跟裴令仪擦肩而过。

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半是真情半是假意,拿萱草色帕子擦着泪。

吕家父子暗自得意地笑了笑,能叫裴令仪吃些苦头也是好事。

吕世勋压低了声音:“父亲,我听闻这杖刑和鞭刑里头都有门道,这八十鞭该不会让裴清都轻飘飘就过去了吧?”

“岂会那么便宜了他?”吕大人笑了一声,“刑部里头有太后和皇后母族齐家的人,不把裴清都打得半死就不错了。”

这下吕世勋可满意了。

他朝着张家的方向看了看,“我方才瞧见张大人跟身边人说话,怕是也找人去买通行刑吏去了。”

“五皇子和裴清都结了仇,叫他们张家吃了那么个亏,此时不落井下石,就不是张开华那老头子的手段了。他身为五皇子外公,可是对着外孙宝贝得很呢。”吕大人哼笑。

吕世勋点头,“元应怜和裴清都结了那么多仇,这下都趁他病,要他命来了。”

“可不是?”吕大人捋了捋胡子,“放心吧,我儿,断不会叫那竖子好过的。”

裴令仪被带到后头避开众人的眼睛。

刑官姿态傲慢,“清河王,请吧。”

裴令仪平静如水地褪去衣衫,裸露上身,双手搭在腿上,垂目等待。

刑官冷哼一声,一声令下,行刑吏将鞭子舞得虎虎生风。

长鞭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落下,瞬间在裴令仪背上撕开血口。

皮肉翻卷,鲜血溅出。

裴令仪闷哼一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知道如果自己痛叫出声,元韫浓能听得到。

元韫浓没听到裴令仪的声音,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鞭响。

她悲愁的双目犹如起了雾的湖泊般,一直淅淅沥沥地落着薄雨。

也不知道是演给自己看的,还是演给别人看的。

白翩飞自然注意到这一点。

她弯着唇角,不冷不热道:“郡主还真是水做的,这都哭成了泪人。不过是半路姐弟,这才没多久呢,像是真把人当成亲弟弟了。”

“朝荣郡主素来心软,人又多愁善感,这也难怪。”一旁的贵女叹息。

方才输了白皮月界的那小姐也应和:“多病必多情,体弱之人容易多思,郡主这又是动了真情实意了。”

白翩飞笑意勉强了起来,只能说:“也是,郡主心善着呢。”

元韫浓靠在惠贞长公主怀里,一面悄无声息地落着泪,一面语调平静地轻声说道:“阿娘,你看清了吗?”

“你的弟弟,我的阿舅,本身就是个怯懦又自私的人啊。”

“我不知道你们的往事,但我不想阿娘再为此伤怀了。”

惠贞长公主闭了闭眼,“阿娘会跟他谈谈的。”

毕竟,惠帝曾是她唯一的家人。

元韫浓一直在数,直到八十下结束,声响消失之后。

她站了起来,“陛下,刑罚结束,朝荣想去看看。”

惠帝没有在意,“朝荣重情重义,那便去吧。”

“父皇,场面血腥,儿臣愿陪表妹同去。”慕湖舟无视皇后恼火的目光,起身请旨。

“去吧。”惠帝摆了摆手,“诸位爱卿,别被小事扰了兴致,接着游园赴宴吧。”

此言一出,

意味着此事告一段落。

心思灵活的人对视一眼,明白自己不该掺和进去,派人去探听一下消息得了。

八十鞭完毕,铁打的人也该气息奄奄了。

元韫浓同慕湖舟一并走去,却见行刑吏仍在挥鞭。

她冲了上去,扑在裴令仪前边,抱住血人似的裴令仪。

慕湖舟大跨步上前,抓住行刑吏的手臂,拦下长鞭,皱眉怒斥:“八十鞭扑已然尽数,为何还要多罚?!”

“清都?”元韫浓捧起裴令仪的脸,瞳孔一震。

裴令仪脸颊上两道交错的血痕深刻在皮肤上,可见当时下的狠手。

伤成这样,若是留了疤,绝无科考入仕的可能了。

而今科考严苛,也是要看容貌的,有明显疤痕毁了容颜者,都不得科考。

元韫浓怒而转头,尖锐地质问行刑吏:“为何要伤了他的脸?”

悄悄兜远路来瞄一眼的吕大人,对着儿子啧啧称奇:“张开华这老东西,下手还真狠,直接叫人伤了裴清都的脸,毁了他科考的路子。”

吕世勋也有些骇然,“他都能想到这种主意……”

“不科考,咱们这陛下又这么忌惮裴清都,在意他身份,他想要入朝为官只剩下做武将的路子了。”吕大人说。

“陛下也不会封他做武将吧?他想成武官,不得自己从兵营里混吗?”吕世勋愈发觉得裴令仪未来无望。

难道还指望岐国公举荐裴令仪做官,还被惠帝同意吗?

“是啊,除非岐国公府能下狠心治好他脸上的伤。”吕大人和吕世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我看他脸上那口子,想要完全不留疤,怕是也有点悬了。”

行刑吏在被慕湖舟逮着的时候就已经面如金纸,心虚不已。

再被元韫浓质问,立即就跪了下来,高喊:“三皇子饶命!郡主饶命!”

“小人、小人记岔了数,一时失手,这才犯了错……”他绞尽脑汁,嗫嚅道。

“胡说八道!”元韫浓怒不可遏。

她厉声质问:“我一下下听着声数着,八十已到,何来的记岔了数?鞭声停了那么久,这会想起来了?再者而言,为何伤他的脸?一时失手就能从后面打到前面,还是脸面上?”

裴令仪脸上的血痂都凝住了,这显然是之前就在八十鞭里趁乱抽打到的。

而且说什么记岔了数?分明是打完之后受了张开华那老东西的贿赂。

行刑吏没想到还有人这样听着声细数打了几鞭子,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