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女幼看着眼前的场面,在心里哈哈了两声。
都乱成一锅粥了,就干脆趁乱喝了吧。
反正元韫浓不管怎么选,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的。
要是换了她来,她今夜就绞了头发,出家当尼姑去,让所有人都不满意。
那还挺可惜。
毕竟元韫浓要当皇后,做不了尼姑。
郑女幼麻木地心想。
但她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皇后和白翩飞,心情愉悦起来。
慕湖舟和慕载物对视一眼,慕湖舟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而慕载物挑眉,似是挑衅。
慕水妃率先回答:“儿臣是与韫浓妹妹情同亲姐妹,既为亲友,又无心仪之人,便递了花枝给妹妹。”
“嗯。”惠帝点了点头,看向沈川,“大理寺寺丞呢?”
虽然沈川向来被惠帝所不待见,但是的的确确是出生于世家大族,再加之其能力出众,办成过好几个案子,还是被重用的。
沈川从大理寺寺正成了大理寺寺丞,从六品升了五品。
这个年纪的五品官,是实打实的年少有为,一群老奸巨猾的上级们眼中的前途无量。
沈川本就是和慕水妃一样,是为了替元韫浓解围才递出的花枝。
但他跟慕水妃不一样,慕水妃是出于亲友之名,他给的退路更加周全。
沈川本身如今并没有婚娶的想法,他跟慕水妃想的一样,只是因为元韫浓需要。
“臣同郡主自幼相识,两家世交,故而心悦已久。”沈川说道。
惠帝又看向了吕世勋,“那你呢?”
吕世勋与慕载物对视一眼,单膝跪下,“禀陛下,陛下可曾记得当年臣一时失手将郡主推倒,害郡主受伤之事?”
确有此事。惠帝半眯着眼睛看他。
他道:“当年臣与父亲便提出想求娶郡主,未补偿郡主掌心留下的一道疤痕。虽郡主与国公拒绝求娶之事,但臣而今仍旧不改其志。”
“倒也是有那么一回事。”惠帝又点头,问,“你呢?载物?”
慕载物抱拳道:“父皇,儿臣只是觉得,诸多贵女之中,韫浓表妹生得好看而已。”
他知道怎么样说话能讨得惠帝开心。
反正他只是来添乱的,当然能成功就更好啊。
不但能得到元氏的助力,还可以好好报复玩弄元韫浓。
哦,要是能借此挑衅裴令仪,那就更好了。
“看来五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既然只是喜爱好颜色,何必掺和这一点热闹呢?”慕湖舟道。
惠帝问:“既然如此,你的意思是,你是真心实意的。”
“父皇,儿臣求娶朝荣郡主,自然是真心实意。”慕湖舟说,“儿臣有此念头,为时已久。”
惠帝则是看向了元韫浓,“朝荣,你呢?你又是如何看的?这几人里,你想选谁?”
这个致命的问题终于来了。
元韫浓深吸一口气,道:“朝荣听凭陛下指婚。”
把决定的权力交给惠帝,惠帝才能勉强放下戒心。
“听从朕的指婚?终身大事,你就那么听朕的话吗?按理来说,这婚姻大事,理应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才是。”惠帝问。
“陛下既是九五之尊,又是朝荣的阿舅,于尊于亲,朝荣都该听陛下的。”元韫浓却道。
她垂着眼睛,做出温柔顺和的模样,等待惠帝的旨意。
心中却是厌烦到了极点。
真该死,要不是时机尚未成熟,她都想直接造反了。
这犹如戏剧般的一幕惹得在场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鬼热闹?居然都把花给朝荣郡主了。”
“其他人也就罢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还有大理寺寺丞和吕家的郎君,这才是真的有意思了。”
“淑慎公主凑什么热闹?人家择偶呢,她倒是也把花枝递给元韫浓了。”
“人家也是表姐妹,这还看不出来?不是替朝荣郡主解个围吗?”
“听闻先前国公府是有意同沈氏联姻的,只是后头郡主好像不乐意呢,就不了了之了。”
“元应怜不是一直在同慕水妃和沈子谦一块玩的吗?联姻怎么就不乐意了?”
“这我哪里知道?”
“问题怕不就是出在这里嘛,你瞧瞧那两个皇子现在在干什么?她不就是在等这个机会,成将来的太子妃吗?”
“这也是有点道理啊,那吕郎君又是凑什么热闹?”
“郡主跟五皇子关系不好,跟吕世勋之前也是将近撕破了脸。但五皇子和吕世勋是好友啊,况且吕世勋之前跟郡主、清河王的事情闹得那么大,郡主都告御状去了,他不得趁此出口气?”
“出口气还求娶郡主呢?”
“就说你笨呢,等嫁过去了,还不是任人磋磨摆布?那才是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底下是讨论得热火朝天,上边的气氛却是一片冷肃。
惠帝并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问太后和皇
后,“母后和皇后觉得如何?”
“陛下,湖舟和朝荣是表兄妹,又一块长大的,怕是将情爱和亲情混淆了。”皇后勉强挤出一个笑。
太后却顿了顿,“哀家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自有年轻人自己的主意。”
接收到皇后不可置信的眼神,太后却视若无睹。
她对惠帝道:“哀家到底只是祖母了,皇帝和皇后是湖舟的父母,岐国公和惠贞是朝荣的爹娘,这事自然得由父母亲来做主。”
这意思就是她不管了。
看惠帝的样子,太后隐隐约约就有了预感。
而更要紧的是,白家原就是三皇子党,而岐国公和惠贞长公主虽然与她跟皇后不和,却没有撕破脸。
况且当年杀母夺子的事情,如今也尚没有暴露。
若是能借助联姻而获取摇摆不定的元氏的助力,那倒也不错。
至于元韫浓?
一个体弱多病的郡主而已,等到榨取了她和她家族的利用价值,再假称暴病而亡就行了。
听了太后的话,惠帝便问岐国公和惠贞长公主,“母后所言甚是,既如此,国公和皇姐怎么看?”
岐国公看了元韫浓一眼,叹了口气,“臣听从陛下吩咐。”
“我倒觉得,应怜同三郎甚是合适。”惠贞长公主道。
“皇姐此话怎讲?”惠帝问道。
惠贞长公主指了指慕湖舟,又指了指元韫浓,“湖舟排行第三,应怜在家中又排第四,顺下来多巧。陛下先前不还同我开过玩笑,说慕小三和元小四,听着不三不四的。”
“这倒是确有此事。”惠帝含笑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要听陛下旨意的,看看陛下觉得,朝荣同谁更配了。”惠贞长公主说道。
元韫浓等待惠帝下旨。
片刻之后,惠帝做出了决定,“好。”
“拟旨。”他道,“为三皇子慕湖舟,朝荣郡主元韫浓赐婚,着钦天监择一良辰吉日完婚。”
那就是订婚了。
还没等众人惊讶,惠帝就下了第二道旨意:“朕念江山社稷之传承,国祚绵延之重责。今诸皇子中,皇三子慕湖舟秉性仁孝温厚,天资聪慧,昭然可鉴。”
皇后意识到了什么,激动地看向惠帝。
惠帝继续道:“朕观其德才兼备,堪当大任,实乃储君之选。即日起,册立慕湖舟为太子,入主东宫。望其日后,愈加勤勉,修身治国,以仁为本,以贤为范,不负朕之厚望,不负天下臣民之托。”
这道立储诏,使得在座众人瞠目结舌。
一时间众人神采各异,一个比一个精彩。
就连慕湖舟本人也流露出诧异之色,他身边的慕载物脸色更是难看到不行。
谁不希望自己是名正言顺的正统?
但到了这份上,想不谋逆也不可能了,三皇子党和五皇子党早已经是敌对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慕湖舟长舒一口气,跪地接旨,“儿臣谢父皇。”
又是赐婚又是立储的,这下可好,慕湖舟一时间风头无人能比。
就连皇后也被这天大的大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就连看元韫浓都顺眼了不少。
元韫浓也稍稍松了口气。
慕湖舟如今是太子,惠帝也给她和慕湖舟赐了婚,算是定了亲。
待到钦天监择取良辰吉日,她和慕湖舟完婚,她就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下一步就是皇后。
她必然可以得偿所愿。
这场赏花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一切突然又突兀,每个人回了家都需要好好消化消化今日的所见所闻。
郑女幼都有些恍惚,她就这么看着元韫浓在她身边被定亲了?
和慕湖舟含笑道别之后,元韫浓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这下得偿所愿了?”惠贞长公主无奈道。
“阿娘。”元韫浓抱着惠贞长公主的手臂撒娇。
元蕴英看不下去她那腻乎劲儿,啧了一声:“行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抱着娘亲撒娇,你也真是的。”
她说完,又道:“皇室可比不得家中,再加上太后和皇后在那,你过得可不会比得上家里舒心。”
“要我说,你又何必嫁人呢?在家中不好吗?父母兄姐自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她有些变扭地别过脸。
“我就知道,二姐是关心我。”元韫浓笑。
“别胡说。”元蕴英矢口否认。
岐国公叹息:“你二姐说得不无道理,但既然这是你想要的,爹娘都不会阻拦你。”
元韫浓说:“父亲,我懂该做什么的,不会让族中为难。”
“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你只管去做吧,还有元氏给你兜底呢。”岐国公摸了摸元韫浓的脑袋。
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为父昨夜里,收到了你兄长的书信,他和五郎得了胜,隔日启程回京,马上就要回来了。”
元韫浓愣了愣,不知怎的又有些心虚。
等裴令仪回来,知道她已经跟慕湖舟定了亲,怕是得发疯吧
?
“此次平定叛乱,二郎和五郎都有功。”惠贞长公主显然是昨夜里也看了那封信,知道这件事情,和岐国公通过气了,“尤其是五郎,不仅平定叛乱,镇压边境,还将叛军收编入队。”
元韫浓又是一怔。
还把叛军收编了?看来裴令仪很好地用了庄且最后的价值。
这么一说的话,裴令仪两度大获全胜,这功绩惠帝怕是再封也没有什么可封的了。
而且更要紧的,是裴令仪本就因为这两回有了一定基础的兵权,这次回来还带了那么多收编的叛军。
功高盖主,裴令仪怕是从惠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更进一步了。
果然岐国公也有这样的担忧,“如此一来,我元氏怕是又要成了炙手可热的众矢之的。”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本就是高门显贵,宗亲世家。
如今女儿马上要成来日的太子妃,儿子和义子又立了大功。
尤其是义子,等到明日这份功绩送到御案上,惠帝无论如何都会给裴令仪封一个骠骑大将军。
再之后,便是封无可封了。
才及冠,便封无可封。这之后的风险,怕是数不尽了。
“好了。”惠贞长公主宽慰道,“孩子们争气,你又何必愁苦呢?别人家是为子孙愚兮礼义疏而愁白了头发,你是孩子们个个都好也要愁,真要叫别人恼羞变怒了。”
岐国公听了此言,不禁露了笑,“公主真是,净会玩笑。”
元韫浓说:“大姐姐在白云观修行已久,不如传信,请她下山在家中小住一段时间。也好待到阿兄和清都回来,我们一家团圆几时。”
元云和自打云水真人回京之后,就几乎是一直在白云观里同云水真人修行。
讲真的,元韫浓有时候都会怀疑,元云和是在和云水真人一起在白云观里给惠帝下咒。
毕竟元云和每回给她来信,都要非常刻意地问候一句“陛下身体康健否”。
元韫浓一般都当看不见,因为她只要一回元云和“陛下身子康健”,下一回元云和的来信就是“如有国丧,天下皆知”。
元韫浓都怕她们这些大逆不道的信被谁截去看了,送到惠帝面前。
岐国公闻言,点头,“为父回去便修书一封寄去白云观,叫你大姐归家。”
“等到二郎和五郎回来,我们一家便是能团聚多时了。”惠贞长公主也笑。
元韫浓看着母亲,看来母亲虽然还放不下惠帝,但也多少解开了心结。
因为此刻的惠贞长公主,认为岐国公府是她的家。